谋杀之谜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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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响密室之门》青崎有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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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6 21:13:5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们住处(兼侦探事务所)的大门口没有安装电话门禁,也没有设置迎宾器、门铃、门环这类东西。
    因此,访客们就必须用手来敲门。
    当初我的搭档提出这个意见时,我是坚决反对的。采用这么老套的办法,会使本该造访的客人数量减少,而且非常不方便。但在开业四年后,就目前情况来看,虽然很不甘心,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令人拍案叫绝。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基本就能通过敲门的方式推测出门外站着什么样的客人。如果来人用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当当当”地敲门,就是附近的太太拿着传阅板来了。如果是比较钝的“咚咚咚”声,像是用胳膊肘敲门似的,那就是两手抱着纸箱的快递员。要是每隔三十秒敲四下,敲得中规中矩,就是老练的推销员,这可得格外留神。再就是“咣咣咣咣”,这种像巨浪一般席卷门扉的声音,肯定是住在隔壁屋的房东,是来催缴房租的,这就更需要戒备了。
    那么,今天响起的敲门声……
    笃……笃、笃。
    “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
    我嘀咕道,目光并没有从报纸的社论栏目上移开。
    “找不着门铃也找不着门环,估计在怀疑是不是敲错门了。”
    “来了来了。”二楼应声连连,声音源于给我们打工的一个小女生。然而敲门声并没有停歇。
    笃、笃、笃笃笃。
    “敲得还真久啊,这么慌张。”
    我的搭档说道。他此时懒洋洋地躺着,脸上盖着一本电影杂志。原来他没在睡午觉啊……
    “好像遇上了什么紧急情况?”
    “敲门声挺轻的。”我说,“或许是位女性。”
    “上了年纪的女人。”
    “怎么这么说?”
    “都答应了还一个劲儿敲门,耳朵肯定有点背。”
    “那……总结一下。”我合上报纸,“第一次来我们这儿,相当慌张,遇上了紧急状况,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也就是说?”
    “是委托人。”
    得出结论的同时,我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我们互相争抢墙上镜子的使用权。我的搭档十分焦躁,拼命整理着自己的自来卷,而我则蹭的一下系好松松垮垮的藏蓝色领带,这个……领带夹放哪儿了?有了,在铁路模型的车站上边。
    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
    “倒理,收拾一下屋子,再把空调打开。”
    我伸手关上像苍蝇一样嗡嗡叫个不停的电风扇,从起居室赶到走廊,正好撞见药子从楼上下来。
    “药子,我来开门吧,你去准备点喝的好吗?”
    药子又连声应着“好好”,满面笑容地去了厨房。围裙后背处摇曳的花结和百褶裙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危险气息。放暑假怎么还一身制服啊,难道说穿正装来打工是她个人对这份职业的独到见解?要是这样,她这做的可就是无用功了。
    笃笃笃笃——敲门声还在继续。
    我最后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然后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无疑是一位慌慌张张,刚迈入老年的女性。高雅的发型与穿着,纤瘦但不至体弱多病的身材,比起阿姨,更适合用女士来称呼她。
    “您有什么事?”
    “请问,这里是敲响……这个……”
    “这里是侦探事务所‘敲响密室之门’,您没找错。”
    回答她时,一股熟悉的羞耻感掠过我的心头,希望她别搞错,给事务所起了这种奇葩名字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搭档。
    “您有委托是吧?请详细说说看,来,里面请。”
    不能放过久违的顾客。我着急忙慌地把她请进屋,带到会客室兼起居室。
    搭档那边也迅速把屋里收拾好了。背景是宽敞的落地窗,充满古典气息的西式房间里摆放着红棕色的家具。地板上的铁路模型、挂在墙壁上的飞镖镖靶、餐柜上的万年钟(当然是假的)都恰到好处地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童趣。脏污散乱的杂志、书籍、吃剩下的脆米饼、喝空了的饮料瓶都已无影无踪,想必全被赶到沙发后面去了。
    我的搭档沉着地坐在客人对面,把脚搭到桌上。正处盛夏,他却身穿一件七分袖的高领毛衣,指间拨弄着光泽闪耀且微微卷曲的发丝。他要是个金发欧美人,倒可以称得上有天使般的风情,可这家伙的头发和眼睛偏偏是纯黑的,眼神也十分锐利,这使他看起来与其说是天使,不如说是恶魔。
    “果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恶魔高兴地说道,“冰雨你看,不出我所料吧?”
    “别高兴,别嚷嚷,别把脚搭在桌子上。”
    我轻轻往旁边推了一下搭档的头,在他的左侧坐了下来。
    “别这么生气嘛,华生。”
    “我不是华生,再说你也不是福尔摩斯啊!”
    “来,还请用些粗茶。”
    药子拿来了大麦茶,她在桌子上摆上了三只清爽的玻璃杯,道了句“请慢用”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开了。目送着身穿围裙的女高中生,女士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来了一家如此奇怪的事务所。
    “请坐。”为了挽回信誉,我赶紧面带微笑切入正题,“那么,今天您到底有何贵干?”
    委托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神游移不定,结结巴巴开了口。
    “那,那个,今天我们家出了事……我丈夫死了。我发现以后,就赶紧叫了警察,可是才搜了一小会儿,除了警部补以外的其他人就都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查了查我丈夫的笔记,找到了一个叫神保的人的电话号码。”
    “喔,神保啊。”
    神保是个中介。只要有谁需要雇侦探,一联系他,他就会针对案件的性质,把案件分配给能够解决的侦探——或者说是接不到活儿,闲得长草的侦探。
    “然后我打了那个号码,他就介绍给我这家事务所。说是这里有才华横溢的侦探,能够帮到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看向我和我旁边的搭档。
    “请问哪位是侦探?”
    “不好意思,我们两位都是。”
    “我是御殿场倒理,手法专家。”
    “我是片无冰雨,动机专家。”
    虽说轮流做了自我介绍,女士好像还不能完全理解。
    “手法……动机?”
    “指我们各自所擅长的领域。”我的搭档倒理回答道,“我们根据案情决定谁来负责。”
    没错。我们两个都是侦探,但在思路(或者说是嗜好)方面却有着微妙的偏差。倒理擅长解析手法,我则擅长寻找作案动机。反过来说,除了这些以外,其他的我们一窍不通。所以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用互补的形式来合作从事侦探工作。事务所的招牌上没有写着帅气的“片无冰雨侦探事务所”,也主要是这方面的原因。
    “那么,你家发生的属于哪种案件?”
    倒理用麦茶润了润喉咙,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探出了身子,像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一样。玻璃杯里的冰块“咔啦”一响。
    “是手法,还是动机?”
    与倒理的气势正相反,女士在倒理的注视下缩起脖子,回答道:
    “要说是哪种……两种都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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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6 21:14:23 | 只看该作者
    委托人名叫霞蛾水江。
    她丈夫的名字是霞蛾英夫,职业是画家,画了很多以蓝色为基调的风景画,因此出名,又名“天空的作家”。据说他把自家带天窗的小阁楼改装成了画室,在其中安静地致力于创作……起码直到昨天为止。
    今天上午九点左右,人们察觉到了凶案的发生。水江在餐厅和二十岁的独子一起吃早餐。儿子名叫龙也,美术大学学生,志向是跟父亲一样当画家。但是今天早上,关键的一家之主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我爸一直待在阁楼里吗?”
    “从昨晚就没下来过,工作好像进入到关键部分了。”
    “这样啊,我还想管他借画具呢,打扰到他就不好了。”
    据说霞蛾通宵窝在画室是司空见惯的事,所以两人都完全没有在意,继续着诸如此类的话题。
    此时,家里来了一个叫三越的男画商,有事要跟霞蛾商谈。这个点儿离上班时间还早得很,不过据说他跟霞蛾打小时候起就是好朋友,跟水江他们也熟得仿佛一家人似的,不需要多余的客套,因此在这种时间来访也是常有的事。
    “早呀,龙也。夫人好,老师在哪间房?画室?咦?我们约了这个时间啊……”
    “他差不多也该饿了,是时候下来吃饭了。正好,能帮我去叫一下他吗?”
    水江说着,儿子也站起来表示“我想去借一下画具”。于是三越就跟龙也一起去了二楼,爬上走廊尽头狭窄的楼梯,再走向尽头的小房间。然而,问题来了。
    到了门前,三越首先喊了声“霞蛾老师”,并没有人回应。他又伸手抓住门把手想拉开门,但也以失败告终。门上着锁。
    画室门的内侧装有一把简易的锁,是厕所门上常装的那种,需要旋转门闩后,将门闩插入凹槽里,这种结构只有在屋内才能上锁。
    但据说霞蛾讨厌锁门,很少用到这把锁。
    三越觉得很可疑,就试着用力敲了两三下门。门内仍然没有回应,这次换龙也站到房门前,口中喊着“爸爸”,试图开门,却仍旧没有打开。
    “我爸他会不会睡着了啊。”
    “可是咱们叫了这么多声,他居然都没有反应……”
    也有可能已经倒在里面了。不祥的预感迎面袭来,两人对视。
    没过多久,龙也提出想尝试从外面开锁。
    “能开得了吗?”
    “我觉得应该行。能帮我跟我妈要把薄点的尺子来吗?”
    画商回到了起居室,跟水江说明了情况,让她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具,随后找到了一把长三十厘米的铝制薄尺。画商拿着尺子,跟水江又去了画室。
    龙也在门前不停喊着“爸爸!爸爸”,门内却没有半句回应。他从三越那里接过尺子,把尺子插进门与门框之间不足一毫米的空隙中,唰地往上抬了一下,门闩被推了上去,锁也随之打开。
    “打开了!”
    龙也马上拉开门,三人一起挤进房间——正面迎接他们的是一具尸体。
    据称,霞蛾英夫的背上插着一把小刀,面朝下趴在房间的正中央,画架和画布也倒在一旁,似乎是在作画过程中遇害的。
    就警方搜查结果来看,凶器上和其他地方的指纹都被擦得一干二净。预计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一点。一楼窗户上安有纱窗,由窗户可以看出曾有人入侵过屋内的痕迹,但因为案件发生在深夜,此时水江和龙也都在自己房内安睡,所以没有注意到异常(顺带一提,由三越的证言可知,该时间段他也在东京市内的自己家中睡觉,据说他是单身)。
    画室的天窗是封死的,除了门以外,现场没有任何出入的地方,而且门也从内侧上了锁——也就是说,这是密室杀人案。
    然而,除了这些无法判别作案手法的条件外,现场还有一件事情令人无法理解。
    据说画室的墙上原本装饰着六幅霞蛾的风景画作,但这六幅画作都被摘了画框扔在地上,其中一幅还被涂成了鲜红色。
    霞蛾家是一所大豪宅,大到庭院内几乎能装下我们整个事务所。我跟倒理都不怎么接触当代美术,所以不太了解。不过听说霞蛾英夫在绘画界相当出名。这是好事儿,能盼着多拿点酬金。
    我们先去了起居室,水江在那儿给我们介绍了两个男人。一位身着马球衫、看似阴郁的青年和一位留着胡子、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这两个人分别是霞蛾的儿子霞蛾龙也以及画商三越。不知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龙也双眼红肿,紧紧捏着手中的手帕。三越看起来更坚定一些,但还没淡定到有心思整理乱掉的头发。
    “您是侦探吗?”三越跟倒理握着手,表情很是意外,“没想到真的有专门侦查这种杀人案的侦探呀。”
    “我们跟杀手是一样的,虽然不为人所知,干还是有好些人在干的。”
    “啊,哈……”听到这么危险的比喻,三越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转过头看向了我这边,“这位是您的助手吗?”
    “不,我也是侦探。”
    我这句纠正似乎给了他最后一击。他神色愈发困惑,跟龙也一起走出了房间。当他们走过我身边时,我在画商左手手表的表带上,看见了一点类似白色粉末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警部补应该还在画室,我去叫她。”
    水江说着也上了二楼。我们无所事事,只好先坐在了沙发上。
    “你又被人当成助手了啊。”倒理来取笑我了,“这是第几回了?”
    “不要你管。”
    “你也太没个性了。”
    “侦探需要的不是个性,而是推理能力。”
    “哈哈,把这句当成你的口头禅吧。”
    挖苦失败。我的搭档坐在沙发边上,用手托着下巴。“不过没想到这么棒,能碰上密室,我感觉血液都兴奋得沸腾了。”又说这么让人不安的话,这家伙真是不长记性。
    “你不觉得这间密室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
    “凶器是小刀,被害者从背后遇刺,指纹也被擦掉了。也就是说没有自杀这条线索。而且霞蛾一向主张不给房门上锁……这样的话,凶手为什么要制造出密室呢?”
    倒理愣了一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陷入沉思。
    没错,既然明确是他杀,就没有制造密室的必要了。
    “这点确实很奇怪。不过这种动机问题是你负责的,我负责的是手法。”
    “起码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嘛!”
    “可能制造密室本身就是犯案的动机。凶手是一个喜欢妄想的推理狂。”
    “跟你似的?”
    “跟你似的吧。”
    “那你们就亲亲热热跟我回警局吧。”
    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回过头去,眼前站着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年轻女子。哇,负责本案的警部补原来是她吗?
    强势冷酷的双眼,眼下有一粒小小的泪痣,利落的偏分短发显得精明又规整。身上披着件灰色紧身西服套装,前面没系扣子,不用说,胸前口袋的内侧肯定放着警徽和名片,名片上胡乱印着“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这种跟两小时剧场版似的头衔。
    当然了,我们认识她。那次她不会喝酒还去乱喝,把头埋在我们住处的马桶里,吐得一塌糊涂。自从那时候起我们就认识她了。
    “哟,穿地。”
    “好久不见。”我们一致抬起手打招呼。
    然而我们的女中豪杰——穿地决警部补(这名字相当爷们)完全没有为我们在“二人羽织的拦路杀人事件”后暌违两个月的再会而感到丝毫喜悦。
    “我现在非常烦躁,知道为什么吗?”
    “工作堆得没有时间休息?”我猜测,“你的眼镜片都脏了。”
    “早午饭都没顾上吃吧。”倒理说,“你腰带比平时紧了一个孔。”
    “正确答案是——”穿地提高了嗓门,“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我特意放长线钓大鱼,结果她却给我带回来两个不知所谓的侦探。”
    啊,了解。我还说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收工了,原来是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的战略啊。不过……
    “采取这么‘被动’的态度,也就是说,案件的谜底本身还尚未破解吧?”
    “这也是我烦躁的另一个原因。”
    穿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香烟——才怪,是一个扁平的塑料容器,里面放着方形的蓝色点心。穿地用里面配套的牙签扎了一块儿,送入口中。是令人怀念的香槟苹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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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6 21:15:48 | 只看该作者
    “你们俩,从那位太太那儿听说了案件的情况吧?有什么头绪没?”
    “这个嘛,”倒理微微耸了耸肩,“不看现场,再怎么想都是白费。”
    “也有安乐椅侦探这种类型的。”
    “我们是行动派。”
    “对对。”我随便附和了两句,“又要挨揍,又要被绑架,每次都焦头烂额。”
    “还有跟美女睡觉。”
    “那是特殊福利。”
    “用我揍你们一顿不?”
    穿地冷冷地撇给我俩一句,同时看了看手表,说道“只给十分钟”。
    总算是得到批准了。趁着穿地还没改主意,我们赶紧站了起来,虽然不能要求她积极协助我们,不过只要磨磨嘴皮子,起码还是能让我们参观十分钟现场的。这样一来,我们的胜率就提高了——不过,是两个人加起来的胜率。
    我们正要离开起居室时,水江回来了,手里拿着托盘,上面盛着点心和麦茶。刚才在我们那里喝的也是麦茶。
    “啊,警部补小姐,你在这里呀,这两位是……”
    “不必介绍了。”倒理说,“我们跟这女的很熟,从大学起就是朋友……”
    “认识而已。”穿地又提高了嗓门,把倒理的话挡了回去,“不是朋友。”
    “嗯……是这样。”
    我们想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就各从托盘上拿了一块消化饼干,与毫无清凉之意的口感战斗着,迈向了二楼。
   
    通向阁楼的楼梯略窄,只有七十厘米,上面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踩在这种很少涉足的高级地毯上,我们像是正在走红毯的新郎一样,心情很是奇妙。怀着这种奇妙的心情,我们迈上了阁楼。
    楼梯只有十级就没了,红地毯则继续向前延伸。走廊跟楼梯一样宽,长度则短到只有一米,笔直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门。
    平整的木门完全没有装饰,只在右侧有一个黄铜色的球形把手。门本身是白色,不过靠近一看才发现,颜色上有色差,门的上方还有几处残留的漆块。
    “是外行刷的漆啊。”我跟身后的穿地搭话,“是霞蛾本人刷的吗?”
    “嗯,据说是三天前自己重新刷的。”
    “那,应该还没干透吧。”“密室专家”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摸着下巴,“穿地,你们有没有试着使劲敲过,或是用力关过这扇门?”
    “没有。没对它乱来……”
    “我想也是。”
    倒理向门前迈了一步,突然抬起右手,“咚咚咚”地玩命砸门。
    当然,这样还不至于把合页砸下来,不过白色的油漆粉末却从整个门上剥落,飘散到一尘不染的地毯上。
    啊,原来如此。我小声念叨。画商手表上粘的粉就是这个啊。
    飘落的油漆粉末把连着门的地毯边缘弄上了一块块的白色,比起雪来更像是头皮屑。倒理蹲下身子,拿出自带的卷尺,一端紧贴在门上,测量粉末散落的范围。刚好是三厘米。随后,倒理又用手掸了地毯两三次,可能是因为静电,还有纤维比较细的关系,粉末牢牢地贴在地毯上,几乎掸不下去。
    “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
    对于我的疑问,倒理随便敷衍了一句,就站起来握住了门把手。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朝我们这边打开了。
    我们步入了凶案现场。
    虽说是小阁楼,画室还是非常宽敞的。正面的架子上放着与美术相关的厚重书籍和画具,旁边是用于清洗调色板的小型洗脸池,再旁边是办公桌。
    桌子跟前挂着白板,白板上用大大的字写着今天的计划——“8号上午9点跟三越商谈事情”。圆形的天窗封得死死的,八月过于强烈的阳光十分耀眼。地上铺的是木地板,壁纸是淡淡的奶油色,角落里放着空调和空气净化器——在房间中央倒下的画架旁,画着呈现人形的白色线条。
    “没想到这房间这么整洁啊。”
    “霞蛾英夫性格严谨,似乎经常打扫房间。”
    “咦,倒理你也应该学学人家。”
    “这话我可就不能当没听见了,冰雨你还不是经常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
    “按比例来说你更多一些。”
    “混沌是我的美学。”
    “把这句当你的口头禅如何?”
    我俩没营养地你一言我一语,看向了两侧的墙壁。墙上原本挂着六幅巨大的画作,现在每幅画框里面都是空白的。关键的画堆放在工作台前,就像跳楼大甩卖的地摊货一样被胡乱地堆在一起。最上面一幅涂上了深红色,遍布画上的每个角落。
    我回头看向门口那边,我的搭档正仔细观察着那把锁,锁位于距门把手下方约十厘米的位置。
    “我提个非常打消你们积极性的意见啊。”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试着发表一下意见。
    “凶手会不会用线从门外上锁?你想啊,门和门框之间的空隙足够塞进一把尺子。”
    “这种情况我们也考虑过。”穿地说,“我们试了很多方法,但最后还是不行。门闩应该是太久没人用过了,锈得很厉害,光用线拉是完全拉不动的。也就是说,就算能从外面开门,也没法上锁。”
    “确实。这样一来,用‘针和线’就很难上锁了。”
    倒理转着门闩说道。门闩随着手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
    “从技巧上来说是不可能了,名警部补阁下还有什么高见?”
    “你讽刺我呢吧。”穿地瞪着倒理,“我一直怀疑密室本身是不是瞎编的。因为只有死者的儿子跟画商确认过门上了锁。如果他们俩是共犯,那这一连串的证词就都是假的了……”
    “驳回。”
    在名警部补阁下说完以前,就被倒理一口否定了。
    “三越的手腕上粘着从门上掉下来的漆粉。也就是说,他的确敲过这个房间的门,他没有撒谎。”
    “拿这当证据来否定,没有说服力啊。”我插了句嘴。
    “证据很充分了。只要撒个谎说‘打不开锁’就可以了,没必要特意敲门吧。”
    “你这么说也对。”
    如果是共犯,应该会有其他更好的犯罪手法。
    我决定把密室交给搭档,专注于自己负责的部分——被涂得一塌糊涂的画。
    不愧是“天空的作家”,六幅画的主题都用蓝天统一在一起。雨后初晴的天空,从森林中仰望到的天空,清澈的冬日天空……细腻的笔触一点点描绘出了千变万化的风景。
    画的大小也全都一致,尺寸非常大,大概跟B1的纸差不多,但是厚度只有五毫米。跟那种把画布绷在木框上的普通油画不同,这六幅画的画布原本都绷在平坦的胶合板上。我记得听人说过,从尺寸大小来说,使用油画板的画布更方便运输,也适合拿去野外素描。我似乎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霞蛾英夫生前的场景:他把这些板子抬到爱车上,去上野山等地绘画。
    至于被涂得通红的那幅,从隐约透出的内容来看,似乎是一幅描绘乡下雷雨云的作品。我翻看背面,背面印刷着画的尺寸“P·40号”。P应该是风景画(paysage)的首字母,尺寸字样的下面用铅笔不起眼地写着“夏日回忆 2009.7.30”。我把这行字跟白板上的字做了一下对比,应该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你不觉得标题很没特色吗?”穿地问道。
    “也是……霞蛾很喜欢这幅《夏日回忆》吗?”
    “据说也不是多么喜欢。”她看向了洗脸池那边,“那边残留有画笔的刷毛,以及涂过红颜料的调色板。凶手应该是在杀害霞蛾后从画框里拿出画,然后拿了画室里的画具,只把这一幅画涂满了红色。可是问题来了。”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继续说道,“至少不光是因为怨恨吧。”
    把蓝色天空的画涂成红色,这行为我还能够理解。凶手要传递的信息显而易见——老子把你的作品弄脏喽!但是……
    “我不能理解剩下的五幅画为什么会平安无事。凶手只特意涂了这幅《夏日回忆》,其他的完全没碰。这样的话,就没必要从画框里把画取出来了。如果霞蛾并没在这幅《夏日回忆》上下多少功夫,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也许凶手一开始想把所有画都涂个遍,只是涂第一幅用去了太多时间?”
    “案发时间是深夜一点吧?距离天亮时间应该还充裕得很,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个谜团的关键点在于‘五幅没有被涂改的画’,而不是‘一幅被涂改的画’。”
    倒理突然插了句嘴。我看向他,他单手拿着自带的小型放大镜,趴在门前的地板上。又不是福尔摩斯,他在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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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6 21:16:55 | 只看该作者
    “别抢我话啊!”
    “可是我说得没错啊。”
    露齿而笑的假福尔摩斯。我耸了耸肩,把视线移回到画上。
    我推了一下眼镜,试图集中注意力。
    头脑一如既往地冷静如冰,安静地开始运转,从无数个可能的动机中推断最有说服力且合理的动机。思考吧,片无冰雨。凶手把六幅画从画框中取出来,只把其中一幅涂得通红。他的目的是什么?
    涂这么仔细,需要费不少功夫。从逼不得已的角度出发如何?凶手本来只想把画从画框里取出来乱堆一气,让死者受辱就心满意足了,并没有想在画上乱涂。但这时发生了凶手意料之外的事,为了掩盖这个事实,凶手不得不把《夏日回忆》涂红——比如说,杀人时因为死者抵抗,画上粘到了凶手的血之类的。
    我试着从侧面观察这幅画。然而颜料所到之处都平平整整,画上并没有附着看似血迹的痕迹。看来是我猜错了。
    那么干脆反过来想?凶手想用红色的画吸引大家的视线,好让我们不去关注另外的五幅画。
    “这些画都是真的吧?”
    我向站在一旁不断“啄食”苹果饼的穿地问道。
    “我不会鉴别画是真是假,不过画背面的笔迹全都是一样的。”
    “这样啊……”
    我还想说五幅画里面,是不是有哪幅被换成了赝品,看来这个思路也错了。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六幅画,其中只有一幅是红色,偏偏这么不彻底,只涂了一幅……或许凶手误导我们的可能性本身就要比我想象中大。
    “穿地,刚才你把水江也当成嫌疑人来处理了,难道那位太太是保险受益人?”
    “你直觉挺准的嘛。”女中豪杰吃了一块儿苹果饼,“她确实是两亿日元人寿保险的受益人,所以杀人动机很充分。对了,龙也之前也因为自己的绘画风格问题,常跟他父亲发生争执。三越和被害者似乎关系不错,不过再怎么说,业务来往也不少于三十年了,没准背地里也有过不和。”
    “可是,霞蛾死了,受益最大的是水江吧?”
    “嗯,再怎么说也是两亿啊,换成我我也想要啊。”
    “我也想要呀。”
    “我也想要啊!”
    ……算了,先把没营养的话题搁在一边吧。
    “或许对凶手来说,他(她)根本就不在乎把画这么半吊子地扔着。凶手只要从这六幅画里随便抽一幅扔在地下,再随便把其中的一幅涂满,让警方觉得‘凶手是出于怨恨’就够了,凶手是想隐藏真正的犯罪动机。”
    “真正的犯罪动机是为了保险金而杀人?”
    “这么想的话,就能解释现场为什么是密室了。如果不被判断成他杀,是拿不到保险金的。但是又不能自找麻烦,所以凶手才把凶案现场伪装成密室,制造出一个从手法上来说不可能作案的情况。”
    “确实说得通。这么一来,凶手就是霞蛾水江……”
    “这个说法我也驳回。”
    就在穿地差点要点头的时候,倒理又插了进来。
    “那位太太要是凶手的话,我们一开始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啊!悲剧了,我忘了这一点。
    正是水江把我们叫来的,凶手怎么可能委托侦探来解决案件呢?这不就本末倒置了嘛。
    “可,可是你看,我们不怎么出名,凶手可能想利用我们给搜查添乱……”
    “不可能。因为凶手另有其人。”
    倒理从门口走了过来,在我旁边单膝跪下,观察着那幅被涂得通红的《夏日回忆》。
    “有什么发现没?”
    他没有回应穿地的询问,而是把油画板翻了过来,然后取出手机简单操作了几下,这才开了口。
    “穿地,把太太、儿子,还有画商带来。我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别用下巴使唤警察。”
    穿地警部补一边吐露着心中的不满,一边走下了楼梯。在等她带人上来的这段时间里,倒理一直在门前晃来晃去,用手指左绕右绕着自己的卷发,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好。
    “密室的谜底解开了?”
    “嗯,不好意思啊冰雨,这次的案子果然还是我的主场。”
    倒理把放大镜递给我,用脚尖踏了踏地板,好像在说“看看这儿”似的。
    我蹲下身子,用放大镜查看门前的地板,地板确实很漂亮。
    没有伤,没有灰……慢着,有东西在掉下来。
    跟头皮屑很像的白色粉末正在一点点飘落。
    “妈的!”
    我下意识看向了天花板,烦躁的情绪和耀眼的阳光使我眯起了眼。这些线索连在一起,连我都明白手法是什么了,当然凶手是谁我也知道了。唉!这么简单,为什么我之前没注意到呢?!
    不过慢着,这案子还有动机上的疑点。如果这就是真相,凶手为什么会……
    “倒理。”
    低下头,我恢复了冷静。
    “很遗憾,这句话我得还给你了,这次的案件属于我。”
    “这……”
    我的搭档想说什么,但此时穿地刚好把那三个人带了回来,他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了那三个人身上。
    水江、画商三越,以及儿子龙也。三个人一进门就齐刷刷看向房间中央的白线,脸上表情忧郁且阴沉。虽说他们很熟悉这间屋子,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凶案现场,感觉都不会太好。
    “到底什么事?”
    倒理对着一脸警戒的三越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想问问您和龙也的体重。”
    从听话人的角度来说,肯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吧。然而三越却小声回答道:“六、六十五公斤。”龙也那边用更微弱的声音答道:“五十五公斤。”
    倒理满足地点点头。
    “那,该你了太太。你觉得你老公性格很粗暴吗?比如说脚步声很大,会用力开关门之类的?”
    “我觉得他没那么干过,倒不如说,他这个人挺珍惜东西的。”
    水江很明确地回答道。三个答案基本都如我所料。
    “谢了太太,可以了,你们三位都下去吧。”
    “哎?已经可以了?”
    “嗯,已经可以了。我们的工作结束了。”
    三人带着一脸不太满足的表情从画室走了出去。门关上的一刹那,我们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倒理走到穿地身边,非常简单地宣布道:
    “凶手是霞蛾龙也。”
   
    “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二十分钟后,穿地靠在画室的墙上,看看我,又看看倒理,手中撕开了一包新的苹果饼。
    刚才警车急急忙忙赶过来,警笛声吵得人心烦,不过现在听上去已经像蝉鸣一般微弱了。画家的儿子被指认后,并没有怎么强烈反抗就被警方带走了。估计被问到体重那会儿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吧。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凶手的?”
    “靠敲门。”
    身为手法专家的侦探得意地说。
    “根据三越的证词,他曾经使劲敲过画室的门,所以我也试着使劲敲了敲,然后还没干透的油漆就脱落了,粉末飘下来,洒在了地毯边上。然而在我敲门之前,地毯上一粒灰尘都没有。”
    三越敲门的时候,门上也应该掉下了漆粉,证据就是他手表表带上附着的粉末,一模一样。但是,地毯上并没有粘上粉。
    “也就是说,起初敲门时飘下的粉末从地毯上面消失了?”
    “没错。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有人把粉清理掉了。我用手掸了掸,因为静电,粉末紧紧地粘在地毯上,没那么简单就能弄下来。出事后,不可能有人悠闲地拿着吸尘器过来打扫吧。那,是谁把地毯换了?这也不可能。因为地毯从楼梯一直连到门口,要换的话工程也太大了,这样一来,比较有可能的就是……”
    “地毯的长度变了。”我插了句嘴,“三越敲门的时候,地毯短了三厘米,没有跟门接上。因此漆粉才没有落到地毯边上,三越敲门后,地毯才回到了原来的长度。”
    “别抢我话嘛。”
    “一报还一报嘛。”
    我俩爽快地相视而笑,而穿地停下了拿着牙签的手,好像觉得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说什么傻话,地毯怎么可能忽长忽短的。”
    倒理打开门,摆了个酒店门童的姿势,示意我们出来。我跟穿地走出画室,穿过走廊,下了几阶楼梯,然后回过了头。
    倒理从房间走出来,先关上门,然后蹲下来,把手指放在深红色的地毯边上,再唰啦一下把地毯拎了起来。他就这么拎着地毯,往楼梯方向前进,把铺在走廊上的地毯全都掀了起来,最后他转过身,打开房门,回到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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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6 21:18:30 | 只看该作者
    “他打算干什么啊?”
    “你接着看就明白了。”
    几秒后,倒理吹着口哨从房间里走出来,活脱脱像个给剧团搭布景的工作人员。但他腋下夹着的不是舞台布景,而是叠在一起的六幅油画板,叠在最上面的是那幅被涂满了深红色的《夏日回忆》。
    倒理又一次关上门,然后把六幅叠起来的油画放在走廊的地板上,再在上面重新铺上地毯,把画给盖住。
    “看,这下就变短了。”
    我跟穿地一起回到门前,检查了一下脚下。长长的地毯一直从楼梯延伸到门口,地毯确实缩短了一截,缩短的长度等于重叠油画的厚度,并且没有跟门接上。而穿地花了点时间才察觉到这一事实。
    从地毯和门之间空出的三厘米空隙间露出来的,是被涂成通红的《夏日回忆》的边缘——因为画几乎呈现跟地毯一样的深红色。
    我握住门把手,试着轻轻打开门。但门是向外开的,铺在地板上的画正好卡住了门,使得门纹丝不动。
    “也就是说,这扇门从一开始就没上锁。”倒理说。“因为这房间位于阁楼,所以门前只有一条非常窄非常短的过道,宽度正好是七十厘米,从门前到楼梯的距离是一米,六幅画刚好是P尺寸四十号的,这种油画的规格是一千毫米乘七百二十七毫米。也就是说,刚好符合走廊的长乘宽。”
    “你居然这么了解油画的规格啊!”我话音刚落……
    “我刚拿手机查的。”
    “唔,这样啊。”
    “凶手从画室出来以后,把六幅画叠放在走廊上,然后用地毯把画藏起来,把地板垫高。一块画板约五毫米厚,六块叠在一起,地板就高了三厘米。三厘米厚的画板起到了一个阻挡的作用,况且三越要打开门的时候,画板上还站着两个加起来一百二十公斤的男人。就算想开门也开不了。”
    这样一来,如果门打不开,人普遍会产生门上了锁的错觉。
    图1
    “那么,”穿地看向倒理,“凶手把画从画框里拿出来是为了……”
    “为了用这个手法。光把一幅涂红,是为了弥补地板高出三厘米后,地毯短掉的那部分。凶手想让地毯看上去一直延伸到门口,所以才把画涂成了跟地毯一样的深红色。没有光涂边缘,而是把画全部涂红,是为了掩盖手法本身。”
    倒理说着掀起地毯,抱起了六幅画。深红色不是血的颜色,而是地毯的颜色。我早该注意到的。
    “凶手通过这个手法让三越误认为门打不开,然后趁着三越去一楼,把画搬回画室内,随便找地方一放——那时候凶手大概是用手帕代替的手套,等三越他们回来以后,再装出开锁的样子,非常自然地把门打开。证据就是落在房间内侧的漆粉。”
    霞蛾英夫爱干净,而且不是那种会使劲关门的人。那么,让房间里落上漆粉的就不是霞蛾英夫,而是另有其人。
    恐怕凶手在把画放回房里时才注意到,《夏日回忆》上粘上了白色的漆粉,于是连忙把粉拍掉,所以门前地板上才会落有粉末。
    “不用说,只有霞蛾龙也一个人能完成这些工作,所以他就是凶手。”
    倒理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表示证明结束,给推理收了尾,然后打开门,回到了画室里。
    我们跟着进了屋,但穿地似乎还是不太能接受。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往嘴里送了一块儿点心,嚼完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手法我明白了,但龙也为什么要特意造出一个密室?就算再想洗清嫌疑,这么安排也有着相当大的失败风险。付出和收益不对等啊。”
    “这谁知道呢,这种小问题你就问那边的眼镜吧。”
    “那,我这眼镜就替没用的卷毛来说明了。”
    该我出场了。我向前迈出一步,按照往常的老习惯正了正眼镜。
    “从结论来说,凶手的目的不是造出密室,密室只不过是凶手在做了某件事情后衍生出的副产品。”
    刚刚才解开“副产品”之谜的侦探,面部表情严重扭曲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给你个提示,基督教。”
    “喂!不是吧!”
    看来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倒理跟刚才的我一样喊着,把鼻尖朝向了天花板。
    “怎么会……不对,没理由啊!”
    “白板上写着今天早上三越会来。凶手非常有可能因为这个下手。”
    “那凶手脑子有病吗?!”
    “脑子一点儿病都没有,这个做法过去就有,很合理。”
    “怎么回事?”
    穿地没理睬拼命挠着一头卷发的倒理,逼近到我身边。我手中整理着放在地板上的画,说道:
    “霞蛾龙也有志成为画家,之前因为绘画风格问题,跟霞蛾英夫常有争执。某一天他忍耐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杀了爸爸。但是光这样他还不满足,他用某个方法玷污了他爸爸的作品,来宣泄心中的恨意——用跟江户时代的‘踏绘’同样的方法。”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穿地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
    “那,凶手的目的是……”
    “没错。龙也把画铺在地毯下面,不是为了制造出密室,而是为了让父亲三十年来的挚友——也就是三越本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践踏他爸爸所画的六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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