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之谜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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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声》麻耶雄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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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15 20:44: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也是贵族侦探里的一篇,暴风雪山庄

    葛尾市是位于奈良南部吉野群山北面的一个小镇。江户时期,作为将木材运往大坂的水上运输基地,这里曾经繁荣一时。在遥远的古代,这里是城镇的郊区,是修建坟墓的场所。现如今,林业和旅游业是小镇的两大支柱产业。镇子虽小,却也充满活力。

    小镇散落在纪之川两侧,沿着两岸坡地向外扩展。河岸北侧多为农家和森林,南侧则按照地势高低和门第等级有序地分布着各种建筑。下了电车后,“第一阶”为商店和工厂,“第二阶”为小型民宅,“第三阶”则为规模较大的西式建筑。

    有坡地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规模庞大的木制洋房。这里是被称为“伯爵宫殿”的樱川家宅邸。樱川家是战前被赐予“伯爵”称号的名门,祖祖辈辈享有这一带的山林。一种传说,樱川家是南朝的后裔,但未予证实。战后一段时期,樱川家曾经陷入困境,然而,在现在的当家人樱川鹰亮的领导下,樱川家成功地挽回了昔日的荣光。如今的樱川家不仅是葛尾市的豪门,甚至在中央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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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4:3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在樱川家二层的凉台上,有一位二十多岁、身材苗条的女子坐在木制躺椅上,独自一人眺望着耸立在对岸的吉野群山。她那轮廓清晰的面庞,细长清秀的凤眼以及嫣红的嘴唇都给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她叫丰乡皋月,是鹰亮的外孙女。尽管家世不及樱川家,但也是京都的名门丰乡家的千金。

    “好无聊呀!”用手拢着略呈波浪形的短发,皋月自言自语道。

    来到这个宅邸已经一个星期了。眼前那早已熟悉的灵峰进入三月以后仍覆盖着积雪,显露出秀丽的容姿。那是皋月最喜爱的景致之一,尽管如此,连续看了一个星期,还是感觉太没有新意了。况且,从小时候起,每年自已都要在这里度过一段时光。

    皋月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而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女孩。在远离城市的这片宁静的土地上,一个人静静地度过分分秒秒,这对皋月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如果有个朋友,倒也另当别论,只是,此次并非单纯的休养而是被赋予了重要的委托,因此不能轻易带朋友来。而且,尽管现在无所事事,却不能离开。

    委托的对象,是居住在这个宅邴的鹰亮的孙女、比皋月年幼的表妹樱川弥生,由于与弥生年龄相仿,两个人就像亲生姐妹一样交往密切。本来,如果有弥生的陪伴,宅邸的生活也会多些乐趣。不过,此次却难以如愿——原因在于,委托人希望皋月在暗中对弥生予以保护,这便是委托的全部内容。

    “实在是无聊!”

    再次自言自语时,皋月感觉有人走了过来。抬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昨天来到的客人坐在了桌子对面,并且注视着自己。那是鹰亮邀请来的东京某名门的公子,不到三十岁,身材高大,皮肤白净,高鼻梁,眉目清秀。

    由于这个人是昨天晚间才来到这里,因此两个人只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过多交谈。只记得这个人带了一大群人——司机,用人,加上一大群保镖,声势浩大,那华丽场面仿佛是应邀来参加舞会。当时给皋月的印象是,这个人态度温柔儒雅,他身穿常盘洋服店量身定做的西装,显得十分得体。

    或许是鹰亮担心皋月一个人寂寞,特地邀请了这位客人。但是,皋月却觉得对方的性格可能未必与自己合得来——身为名门子弟,皋月却愿意与那些性格古怪的人交往。

    当视线与皋月碰在一起时,那名男子浮现出一丝微笑。

    “你听过《三只小猪》的故事吗?住在草屋和木屋里的小猪,没有来得及躲进砖屋,于是它们都被狼吃掉了。”这个家喻户晓的“残酷童话”,突然从这位客人的嘴里蹦出来。“后来,当那只狼试图从烟囱里进入砖屋时,却掉进了滚烫的锅里,被第三只小猪吃掉——猪本来就是杂食动物嘛。”

    在这种场合下,这个人自鸣得意地讲述这种故事,实在是滑稽可笑。皋月皱了皱眉头,然而,那个人却显得毫不在意。

    “有意思的是,在故事的最后,弱肉强食的等级观念突然发生了逆转。从某种意义上说,食物链并非呈金字塔状,而是周而复始地做着循环运动。”

    “有个成语说得好——穷鼠啮狸。”皋月随声附和了一句。

    那名男子像是在诱导着皋月的视线,使她的目光转向了下面的庭院。

    在那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庭院里,三个男人围着身穿和服的弥生。那些男人是“女婿”的候选人,名字分别叫做水口佳史、高宫悟和尼子幸介。他们均不到三十岁,都是小有名气的公司总裁的儿子。略显消瘦、具有学者风度的水口,体格矫健、属于运动型的高宫,身材矮小、戴着眼镜的尼子——皋月对他们进行着分类。

    至此,皋月终于明白那名男子讲《三只小猪》这个故事的用意了。

    “你是想说,他们是可怜的小猪吗?弥生绝对不是狼,或许大家对她产生了误会。她是一位温柔的姑娘。”似乎觉得表妹受到了侮辱,皋月强烈地抗议道。

    四年前,由于飞机失事,弥生失去了父母,现在和祖父住在这座宅邸里。她是樱川家唯一的继承人。鹰亮在去年患了一场大病,从那时起便开始了“轮椅生活”。鹰亮有五个孩子,男性继承人却只有弥生的父亲。对于樱川家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健康”的继承人。因此,在三个月前,弥生迎来二十岁生日时,鹰亮突然宣布要选入赘女婿。应招而来的便是这三位男士,也就是所谓被投以诱饵的可怜的小猪一一那名男子要表达的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弥生是现如今很少见的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梦幻般的容貌、沉稳含蓄的性格,在皋月看来,都是无可挑剔的。她不能想象,自己也能够像弥生那样做个大家闺秀。因此,皋月在羡慕的同时,也表示出对弥生的敬意。

    “噢,我丝毫没有贬低你表妹的意思。或许狼隐藏在其他什么地方。只是,可以看得出那些小猪们不时地感到尴尬,就像一群聚集在白糖上的蚂蚁。”男人一面冷笑着,一面坦率地说道。“不管谁成为了樱川家的当家人,也没有人愿意和这种人交往。为什么樱川老人竟然挑选了这三个人作为候选人呢?无论怎样,也看不出他们曾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用你的标准衡量,所有人都没有受到过良好教育……在战后的一段时期,外祖父的经营出现困难,当时,他们的公司给予了外祖父巨大的支持。这就是缘分……他们都是些出身卑微的暴发户的子弟,所以我对他们没有那么多奢望。实际上,樱川家族也是非常粗俗的,同样不值得别人尊敬。这样的家族,还是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好。”皋月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她对所谓上流社会的陈规陋习极为厌恶;相反,地对于那些性情古怪的人却颇有好感。对于一夜暴言之后只道求表面光鲜的行径,皋月更是深恶痛绝。况且那三个人就连外表也算不上包装得完美,从一开始便原形毕露。

    “你是说,希望他们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男子皱了皱眉。

    “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说说。可是,如比下去,弥生一定会非常可怜……她不得不和他们中间的一个人结婚。”

    皋月自己也面临着这个问题。有许多人来提亲,但因为家中有兄弟,自已无须继承家业,父母并没有催促,所以目前还算是“幸免于难”。弥生却像一只被关在铁笼里的小鸟,怎么样都难逃一劫。

    “只要樱川老人不改变主意,我认为只能是这个结局。另一方面,请问,你了解我的兴趣吗?我的兴趣是侦探,人称我‘贵族侦探’,希望你不要侦探面前随便说什么希望别人消失之类的话。”

    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皋月。只见那名片中央用烫金文字写着“贵族侦探”,不要说姓名,甚至职务、住址以及电话都没有注明,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道具。

    “侦探?好奇怪的兴趣呀!这很有意思吗?”

    原以为他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庸人——皋月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兴趣。在皋月认识的朋友当中,不乏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有自称可以与神对话的、有艺术家气质的男人,也有坚贞不渝、顽强战斗的女人,却没有侦探。

    “噢,很有意思!还可以结识一些杰出的贵妇人。但是此次,既然已经结识了你这样一位美貌的小姐,我就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常听人说,比起女人,男人更看重自己的兴趣。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身材高大的侦探故意缩了缩肩膀,说道:“有时我也看重自己的兴趣爱好,但在你这样美丽小姐的面前,我的那些兴趣爱好只不过是堆垃圾。”

    “你真会说话。”

    “我不是在说谎。接到樱川老人的邀请,我本来打算露个面,中午便回去。可是,自从见到你以后,我便改变了主意。我觉得,樱川老人或许希望我来陪伴你。或许只有我,才能够消除你的寂寞。”

    不愧是侦探,很有洞察力。

    “那样,你为什么不向弥生提出建议,帮助她作出选择呢?那个女孩子一个人很难作出决定。如果你是侦探,一定很有眼力,能够看出哪一位最出色。”

    “你这么说倒给我出了个难题。在我看来,三个人都是半斤八两,很难分出高低。可是,弥生小姐设有在这三个人之外进行选择的权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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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5:04 | 只看该作者
    “似乎没有,外祖父已经画出了范围。弥生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是不会违背祖父的意愿的。或许,你也有意参加竞选?”

    “你是说,在你的面前吗?弥生小姐非常漂亮,就像太阳面前的月亮。不过,我更喜欢太阳那强有力的光辉。”

    “陈词滥调。可是,万一你成了哪家的养老女婿,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皋月想象着,不觉调皮地笑了笑。如果那样,说不定倒也很有意思。

    “如果你邀请我做你家的入赘女婿,我会欣然前往,我不会顾及家庭或世人的目光。但是,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在选婿结束后,落选的蚂蚁们将会把矛头指向你。看上去,他们已经非常饥饿了。”

    “那没有关系。”皋月将视线转向院子里的候选人们,“你认为我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会被打动吗?”

    三个男人像做游戏一样,抢夺着最后一把空椅子,争先恐后地向弥生炫耀着自已。

    “的确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慢慢地向你倾诉衷情。”

    皋月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只是,像他这种类型的人,即使是谎言或者玩笑,也随时都有可能付诸实践。

    “我更担心的是,通过你的侦探事业而结识的女友们,她们的现状如何?”

    “她们都非常满意,毕竟,曾经在一起享受过欢乐时光。”没有炫耀,没有内疚,侦探显得那样从容不迫。

    “你做得很巧妙呀!”

    “因为我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这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非常必要的。太阳已经落山,气温开始下降,我们是否回到屋里?我们必须在此注视着弥生小姐?”

    “并不是那样。可是,如果弥生看不到我,她会感到不安。她是位大家闺秀,被那些男士们包围,会感到不习惯。尽量减少她的心理负担,是我唯一能做的。”

    “不愧是姐妹。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喝上一杯红茶暖暖身子,好吗?田中!”侦探举起右手,招呼着女仆一一他带来的女仆。立刻,身穿仆人装的女子出现在凉台上,那崭新的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

    “要两杯红茶,再要一些点心。”

    “明白了,侦探大人。”女仆的年龄在二十岁出头,身材短小,显得聪明伶俐。她用清脆的声音回答着,点了一下那戴着白色喀秋莎发圈的头,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多么可爱的女仆呀!你不曾试图接近她吗?”皋月用试探的口气问道。这种花花公子式的主人,即使偶尔动手动脚也并不奇怪。

    然而,侦探却付之一笑。“你在开玩笑。她是用人,就像是我的工具。我对精密的工具格外珍惜,但是,这不等同于亲情。”

    “区分得很清楚呀!”

    “用人就是这样一种存在。我非常信任我的用人们,但是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朋友。这样做对他们也有好处。”

    皋月觉得,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不一会儿,女仆走了出来,并在迈森茶杯中倒上两杯红茶。

    这时,庭院重围绕着弥生的两位男士发生了小小的冲突一一是高宫和水口。身材高大的高宫双手一推,瘦小的水口便坐在了草地上。似乎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水口红着脸向高宫据理力争。

    “……是我先发出邀请的。”

    “你只是在模仿别人。”

    不时地传来这样的对话,尼子渔翁得利般地在一旁冷笑着。

    纠纷在弥生的调解下得到平息,但远远地就能感受到,火药味依然没有散去。望着面对凉台不知所指的弥生,皋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是小猪之间的争吵吗?实在是丢人现眼。”侦探皱着眉头,气愤地说道。如果不是皋月在身边,他会立刻从凉台,不,从这个宅邸离去。平时摆出一副冷酷的面孔,却流露出真实的情感——皋月看着这位侦探,越发对他产生了兴趣。

    “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好吗?”

    “不。刚才你说过,狼隐藏在其他地方。那么,凭借侦探的直觉,你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侦探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令人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法?为什么故意把他们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彼此竞争,这样做并不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么说,狼就是外祖父啦?”

    “我并没有这样说。但是,与其说是侦探的直觉,倒不如说是男人的直觉。对于他们来说,与樱川家或者弥生小姐相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尊严不致受到伤害。尽管他们出身卑微,但也都是割据一方的山大王。刚才说到聚集在白砂糖上的蚂蚁,似乎,他们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属于蚂蚁的地狱之中。”

    “这么说,我也有同感。我也有女人的直觉。”

    不知鹰亮究竟有什么用意。无疑,这只能引起皋月心中的不安。无论弥生选择谁,最终只能给大家带来不幸。

    “刚才提到的三只小猪的故事,最好不要对外祖父讲。”

    “那是为什么呢?”侦探感到意外,瞪大了眼睛。

    “樱井家的财产多数是靠木材创造出来的。木制房屋能够轻而易举地被风吹走,这种话恐怕外祖父不愿意接受。”

    “的确,我会将它铭记在心。”侦探一面苦笑着,一面轻轻地低下了头。

    那天晚上,晚餐结束后不久,便发生了一件事情。

    鹰亮住嘴里送了一口甜点。这时——

    “噢,弥生!你决定了选谁做贤婿吗?”满脸皱纹的鹰亮张口问道。

    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这样问啊,就连皋月也感到败兴。果然不出所料,三位候选人正要往嘴里送食物,却都停住了手。弥生也低下了头。

    “不,还没有决定……大家都很出色。”她眼睛朝下,用纤细的声音回答道。

    “哪一位都没有特别值得赞赏的地方吗?”

    “……不,并不是这样。”

    对于三个人来说,简直是受到了侮辱。他们表情严肃地听着两个人的谈话。

    “这一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等待,但是没有丝毫进展。我明白了。再给三天,三天之内弥生一定要拿出结论。”

    维多利亚风格的宽阔餐厅内,回荡着鹰亮嘶哑的声音。皋月深知鹰亮那刚愎自用的性格。然而即使如此,这个决定也有点过于荒唐。原本,性情急躁的老人到了有关弥生的事情上,总会变得比较通情达理。然而,这次毕竟是关系到樱川家族的大事,因此鹰亮显得很不耐烦。

    “祖父……”

    “在我还能活动的时候,希望参加你的婚礼。”

    弥生只得点头同意,一副无精打来的表情。皋月在一旁看在眼里。

    “不如由樱川老人自己决定。您完全有资格亲自挑选合适的人选,并将樱川家托付给他。”在紧张的气氛当中,侦探一面喝着餐后酒,一面轻松自如地说道。他作为应邀参加的客人,与樱川家继承问题无关,是立场最为中立的人。此刻,他正像往日一样,浸不经心地端起空酒杯,向用人要着葡萄酒。

    “不,我尊重弥生的意见。我不愿意强迫弥生接受她不中意的人。”鹰亮很有礼貌地对那位侦探说道。

    “原来如此。可是,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善良的弥生小姐能否作出决定?况且,选中一人,就意味着舍掉其他两个人。”

    “樱川家的女人这点决断能力也没有吗?!这实在让我感到伤心。之前,弥生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我的那个儿媳妇,看来,到如今得到了报应。”

    “请不要说妈妈的坏话。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弥生用尖锐的语气反驳道,皋月惊讶地看到弥生也有自已的反抗精神。

    然而,鹰亮却毫不介意地笑着。“就应当这样,就应当以这种态度果断地做出选择。”

    “我明白了。您是想要让孙女得到锻炼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没有必要插嘴了。实在对不起。”侦探再一次开口说道。

    “不,如果你同意,还请你充当选婿的见证人。我认为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对于鹰亮的话,侦探笑看点了点头,皋月却不能理解。为什么如此相信这位侦探?鹰亮似乎对他很满意,用餐时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听者他高谈阔论,并且不时地叹息道:“如果我出生在安定的年代,也会学着做侦探。”

    “那么,今天有些疲劳,我看就到此为止。弥生,三天后我们静候佳音。”

    女仆推着轮椅,鹰亮离开了餐厅。

    疾风暴雨后的平静。餐厅里笼罩着沉寂的气氛,只有不时传来的用人收拾餐具时发出的叮当声。沉闷的空气更使得众人沉默无语,心情越发惆怅——将弥生视为亲生妹妹的皋月也不例外。然而,只有一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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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6:31 | 只看该作者
    侦探漫不经心地张口说道:“事情变得复杂了。弥生小姐,你也只好下决心作出选择了。”

    “你这个人!为什么还要继续逼迫弥生?!你知道弥生有多痛苦吗?!”

    面对皋月的谴责,这个人却仍然满不在乎地说道:“樱川老人似乎很认真。我作为见证人,既然接受了委托,就要见证到底。然而,必须做好思想准备的,不是弥生小姐,而是你们被挑选出来的三个人。至少可以说,你们三人都被樱川老人看成平庸之辈。或许你们自己也知道,作为樱川冢的当家人,如果像只小猪,则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你们必须后一只狼才行。”

    侦探看着他们,表现出蔑视的神态。如果现在讲起《三只小猪》的寓言,能够理解的,或许也只有白天听到故事的皋月。

    看似能够胜任的只有高宫。他杀气腾腾,横眉怒目,大有压倒一切的气势。高宫性情急躁,缺少城府,这一点看他在庭院里的表现就可以明白。然而此时,高宫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如果有人稍微刺激到他,必然会导致弥生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这一点,对于多次出入京都那刻板的社交场合的皋月来说是非常清楚的。剩下的两人情况也大致相同:尼子透过眼镜紧盯着侦探,水口懊丧地咬着薄薄的嘴唇。

    “我认为,与其没完没了地介绍自已,倒不如直接向弥生小姐求爱更有意义。因为,对于你们来说,剩下的时间只有三天了。在我看来,我被叫来的目的,就是对你们进行督促。老实说,我并不愿意和你们这些人纠缠,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侦探突然话锋一转,嬉笑着说道。“你们都是些凡夫俗子。如果连这种平庸的对手都不能战胜,就会被同族的人当成败类,打上废物的烙印。男子汉大丈夫,一生一世总会有奋起一争。如果这一点都不能做到,就请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三个人面部表情非常紧张,可以想象,听了侦探的话,争夺战将会多么惨烈。

    本来就禁不住纠缠的弥生,最终完全有可能不考虑性格及缘分,而指名态度最为坚定的人。的确,作为下任樱川家的当家人,如果只是个等闲之辈,没有一点强硬的性格,就无法承担这一重任。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原因,鹰亮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然而,对于弥生来说这未免过于残酷。

    在一片紧张气氛的笼罩下,皋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章

晚饭后,皋月回到自已的房间,拿起一本小说,却完全读不进去为了让心情得以平静,皋月弹起了钢琴,但立刻又停下下来。平常弹奏的《西特尔岛的钟声》,今天听起来似乎充满了戾气。

    为了换个心情,皋月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凉台上,自傍晚开始突然下起的大雪已经停止,从房间里透露出的一缕光亮,映照着被白雪覆盖的庭院,宛如珍珠洒满大地。皋月被这一景致所吸引。远处沿着河岸,葛尾市灯火通明。

    外面的世界如此宁静,充满魅力。然而家中却犹如战场,让人无法安宁,冲破铁笼飞向天空……猛然间,恶魔的召唤从头脑中掠过。然而,想到孤单的弥生,皋月立刻恢复了平静。

    “这么晚了,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侦探出现在凉台上,旁边还站着一位不曾相识的男子。那男子五十岁上下,立领衬衫的外面是一身燕尾服,还系了一个蝴蝶领结。从这身打扮来看,他像是侦探的管家。

    “啊,这位先生是谁?”

    “他是管家,山本。本应在家中守候,但忘了带些东西,所以让他送来——因为需要延长逗留的时间。”

    “你好!皋月小姐。”

    “噢,辛苦了!”

    “不,谢谢您!”山本恭敬地鞠了一躬。

    包括白天见到的女仆,所有人都彬彬有礼,举止不凡。现如今,这种训练有素的用人已不常见。在樱川家,管家爱知川非常懂得礼节,但剩下的人一有机会就会偷懒。

    用人就像主人的一面镜子,从用人待人接物时的言谈举止,皋月便可得知,这位侦探绝非寻常富贵人家的阔少爷。

    “你是在这里观看夜景吗?”

    “是的。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这么冷的天气,最好不要出来。一件薄薄的外衣,恐怕不仅是心情,身体也要爱到损害。”

    侦探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皋月身上。皋月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你不觉得这里的景色非常美丽吗?葛尾是个寂静的小镇,的景色让人百看不厌。这里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透明感。我不仅用眼睛去观察,而且非常喜欢用身体去感受。我感觉全身被置于四季的更替之中。我喜欢走出去,这让父母感到担忧。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逃离四季的怀抱。相反,我希望永远感受到季节的存在。弟弟冬天去澳大利亚,夏天去加拿大,他和朋友们整天忙个不停。现在的这种生活很难体会到季节的变化,似乎很不适合我的性格。”

    “这话使我感到刺耳。实际上我和你弟一样,都是没有季节感的人。上周我去了阿德莱德,看了袋鼠,打了拳击。不过,我明白皋月小姐的意思我已经把你说的话记在心上。今后,我会尽可能地倾听四季的声音。”侦探装腔作势地说着,但又并不让人感觉厌烦。

    “心情不好,还是因为弥生小姐的事情吗?”

    “是的。外祖父到底是怎样打算的?他给弥生出了一道难题。”

    “你很担心吗?不知弥生小姐在这三天之内能否作出决定。”

    “弥生性情温柔,但并不意味着她只会一味地优柔寡断。她也有坚定的一面。因此,只要有一位能够使她满意,她也不会这么为难。”

    “与其说难以作出决定,倒不如说地哪一个都没有看中,是这样吗?是呀。的确,依我看,这三个人头脑简单,见识肤浅,很难靠得住。我担心他们将来只能给樱川家抹黑。”

    毫不隐晦的发言让人感到惊讶。然而,皋月也有同感。

    “外祖父本应当选择更优秀的青年。我也感觉,继承樱川家的家业,那三人都显得器量不足。对此,外祖父更应当明白。难道说,他已经有点老糊涂了……”

    “樱川老人腿脚不灵活,但他还不至于衰老到糊涂的地步。通过这两天与他的接触,我感觉他可以健康地活到一百岁,说不好,我都会比他先进坟墓。”侦探开着玩笑,按着说道,“只要樱川老人一声令下,婚约随时都可以解除。或许重要的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弥生小姐才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毕竟,继承老人血统的,并非养老女婿,而是弥生小姐。当然,樱川家或许认为,即使招了女婿,樱川家也必须由弥生小姐支撑。还可以认为,弥生小姐身上蕴涵着无限的天赋,完全能够克服这个困难,对此,樱川老人坚信不移。”

    “我不认为弥生是那种意志坚强的人。我觉得外祖父和你对她给予了过多的期望。”

    “你像亲生姐姐一样与弥生小姐朝夕相处。在你的眼睛里,总会认为地还是个不成熟的妹妹。比如,白天在院子里发生的纠纷,最终被弥生小姐化解,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相反,在我看来,你却显得有些慌乱。如果你总是一只脚站在理想世界,另一只脚站在现实中,终将有一天,身体会被撕裂成两半。”

    “作为侦探,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以前没有任何人对自己如此评价,反倒是经常有人说自己是个现实主义者,没有远大理想。

    侦探微笑着继续说道:“这也是男人的直觉。我愿意有你身陷困境之前对局面进行梳理……刚才这些话请不要对弥生小姐说,因为,接受考验的并不仅仅是那三只小猪,弥生小姐也在其中。”

    “这我明白。我很喜欢弥生,只是觉得,如果弥生有兄弟,她就没有必要接受这样的考验。”

    自从来到这个宅邸后,不知是第几次发出叹息。正在这时,背后走过来一个人。

    “姐姐,你在这里吗?我见你不在房间里。我们一起下去喝杯茶吧!”弥生那纤细的声音在门口招呼着。她似乎已经洗完澡,脱下了白天的和服,换上了棉睡衣。即使如此,弥生的脸上依然闷闷不乐,或许她是来找皋月商量事情——内容皋月也能够大致想象得出。看到弥生那被烦恼困扰的样子,更让人感到侦探和外祖父实在给予了她太多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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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6:51 | 只看该作者
    “我也赞成。尽管这里景色美丽,但有损健康。”听侦探这样一说,皋月才发觉他一直只穿着一件衬衫,赶忙脱下上衣还给了他。

    下了楼梯,来到客厅,一行人在那里遇见了管家爱知川。在樱川家侍奉了三十年、充分得到主人信赖的管家与往日不同,显得十分慌乱。

    “如此慌张,出了什么事情?”皋月用严厉的语气叫住了管家。刚才还在夸奖侦探的管家举止不凡,这越发使得皋月感到惭愧,于是声音也略微高了一些。作为同行的山本紧随在侦探身后。

    “皋月小姐,弥生小姐,是这样的……”像是喉咙披堵住,爱知川的语气显得格外慌张。

    “快说什么事情!”

    “就和刚才,水口先生打来内线电话,尼子先生,他,他被人杀害……而且,在通话过程中,水口先生的声音突然中断。”

    爱知川结结巴巴她说明了情况。就在三分钟前,内线电话响了起来。爱知川接通后,只听水口慌慌张张地说道:“尼子被人杀害。”

    在尽量使情绪稳定之后,水口进一步说明了详细情况。“我在走过尼子的房间时,发现房门敞开着,就往里看了看。于是,我看见那家伙头部左侧遭到重击。你快过来!”

    水口说完之后,爱知川反问“是尼子被杀害了吗”,可是电话突然中断,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挂断。爱知川继续呼叫了一分多钟,然而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此外,在这前后,并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响。爱知川觉得事情很严重,于是来到了客厅,在这里遇见了皋月等人。

    “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办?是去水口先生的房间探视一下情况,还是先通知鹰亮先生,或者是马上报警?”

    管家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我们最好先去水口先生的房间。在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再去惊动外祖父——或许只是一场性质恶劣的恶作剧。”皋月做出了指示。

    这时,侦探插话道:“那么,我也一起去,你们两个很让人担心。山本,你照顾好弥生小姐。噢,在此之前请把佐藤叫来。”

    “遵命!”行礼之后,山本迅速消失在宅邸的深处。

    “佐藤是什么人?”

    “他是我的司机,曾经练习过合气道,因此兼做我的贴身保镖。现在看来,好像发生了一起令人不安的事件。我一个人很难百分之百地保护你们的安全。”

    很明显,侦探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似乎是什么人潜入宅邸,杀人行凶。皋月也这样考虑着。

    “本来我想请你留在这里,可是,看来那是不可能的。”

    “你很聪明!准确地说,我并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只是,作为樱川家族的一员,我不可能做出让客人过去而自己留下的选择。”皋月挺起胸回答道。对此,侦探只能报以微微的一笑。

    不一会儿,一位身高两米、体格魁梧、留一头短发、面部表情冷酷的司机出现在面前。

    像山本一样,佐藤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佐藤!大致情况山本已经向你介绍了,请你跟我们一起来。”

    “明白,侦探大人!”随着一声低沉却很响亮的声音,佐藤点了点头。

    “我将以生命为代价,保护大家的安全。”

    这种平常听上去言过其实的大话,现在听起来却备感亲切。

    逗留期间,三位候选人被安排居住在宅邸别馆,这并非由于本空闲房间。嘴上不说,但鹰亮已在暗中提防,担心有人夜间强行闯入造成既定事实。无疑,弥生充满魅力;然而,樱川家的威严更加不容玷污。

    山本照顾弥生,皋月等四人向别馆走去。别馆距离本馆大约百十米远。雪已经停止,去别馆的道路上堆起两三公分厚的积雪,天空中设有月亮,附近一片漆黑。在本馆和别馆两侧照明灯的照射下,被白雪覆盖的一条小路清晰可见。

    根据爱知川的说明,别馆共有三层,每层有四个房间。尼子住在一层,水口住在二层,高宫的房间则在三层。房间均为十张榻榻米大小,里面另有一个八张榻榻米大小的套间。之所以将三人的房间分开,是为了避免三个竞争对手在同一层楼内,因区区小事而发生争吵。公用浴室设在一层。为了避免在浴室中不期而遇,三人自行决定好时间,按照顺序入浴。此外,为了防止出现不公平的情况,房间内家具和日用品全部都是统一的配置。

    到达别馆后,四个人小心翼翼地进入馆内。铺着灰色地毯的走廊里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声音。爱知川车前面带路,上了楼梯,在二楼水口的房间前停住了脚步。

    “水口先生!水口先生!”爱知川一边敲着门一边呼唤着,里面没有回音。爱知川回过头来,与此同时,侦探向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默默地走到前面,转动房门把手。这里每个房间的门都只能从里面反锁。然而,水口的房门却没有上锁,轻轻一推,房门便向里面打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因为是战前建造的古老建筑,各处门窗难免有些老旧。

    “水口先生!”门开到一半,佐藤呼唤道。里面没有回答,却冒出了一股香烟的味道。

    “水口先生!”再次呼唤后,佐藤敞开了房门。

    一盏古老的吊灯将室内照亮。房门内侧的电话台旁边,水口脸朝下倒在地上,后背上扎看一把细细的尖刀,白色衬衫上隐约渗出血迹。皋月不禁后退一步,发出一声尖叫。如果不是被侦探搀住,她或许会仰面倒下。

    “已经断气了。”佐藤蹲下身子摸了摸水口的脉搏,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动作迅速敏捷,很难想象是位普通的司机。

    “似乎发生了最坏的事情。”侦探扶着皋月的双肩,低声说道。“噢,情况怎么样,佐藤?”

    “背后被刺了一刀,没有发现其他外伤,体温还未下降,估计遇刺时间不长,可能是在与爱知川通电话时被害的。”

    皋月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尸体。水口仍然像生前一样,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似乎刚刚洗过澡,穿着一件新换的衬衫。

    房门正对着一扇窗户,白天可以看到对面的群山。窗前有一张小桌,左边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抽象画,下面有一个餐具柜。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旧式台灯,餐具柜上摆放着水果篮、半透明的玻璃杯和一个巨大的陶瓷烟灰缸。水口是个爱抽烟的人,烟灰缸里盛满了烟灰。如果考虑到仆人每天都会打扫房间,那么仅仅今天一天,他便吸了不止一包烟。

    右首边有一扇门连接着卧室,电话机在这扇门外的一个角落里。电话机是饭店里常见的白色按键式电话机,既可以打内线又可以打外线。此刻,听筒悬在半空中。

    “这把刀子……”略微镇定下来之后,爱知川终于开口了。

    “你对这个凶器有印象吗?”司机轻声问道。

    “是的。这是房间里常备的物品,和餐具柜上的水果放在一起。”

    皋月将目光投向了餐具柜。在盛满苹果和葡萄的水果篮旁边,放着一把与刺入水口后背相同的水果刀。

    “所有房间都使用相同的物品。如此看来,凶手似乎使用了其他房间里的刀子。”

    “完全有这种可能。只是,水果和刀具只在住了客人的房间里才有……”

    “就是说,这个是从其他两个人的房间里携带出来的?”侦探在旁边插嘴,爱知川含糊地予以确认。

    “……水口被杀这一事实,似乎表明他的确看到尼子被杀害了。”

    “请稍等一下。”司机说着,以敏捷的动作打开房门,进入到里间的卧室。开启照明灯后不到一分钟,他又迅速地折返回来。

    “卧室里没有人。我担心,万一凶手还隐藏在里面……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

    “你的行为是正确的。”侦探似乎胸有成竹,庄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着着皋月。“那么,去尼子的房间看一看吧。当然,不用说,其结果一定……”

    “为什么不报告警察?”

    “等把情况调查清楚再报警也不晚。如果尼子真的被杀害了,那样正好一起告诉警察。皋月小姐,你一个人能走吗?”

    侦探显得极其沉着。皋月已经惊慌失措,但她一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查看尸体以及调查室内状况全部由司机进行,而侦探自始自终一直搀扶着自己。正常情况下,皋月会怀疑他是不是真正的侦探。然而,现在却无暇顾及这些。

    对于他的关心,皋月不住地点着头,嘴里说者“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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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7:49 | 只看该作者
    尼子倒在自已房间的正中央,脸朝下,头向着窗户的方向。或许是发现尸体后慌忙关上了房门,房门紧闭着。不同的是,他的脊背上没有刀子,而头部流着血。流出的血尚未凝固,染红了竹色的地毯。

    “已经断气。头部有两处被钝器击打的痕迹。估计遇害时间就是在水口遇害的前后。”像刚才一样,佐藤迅速地对现场进行了检查并说明情况。

    “至于使用的凶器嘛……”佐藤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在餐具柜下的狭窄空间内,有一根褐色的金属制棍状物,长约五十公分,短粗的圆棒上缠绕着几根细藤。

    “这不是装饰在入口处的那个东西吗?”皋月比刚才冷静了许多。

    那是某位有名的艺术家赠送给鹰亮的装饰品。在模仿女人身体的台座上,三排竖立着三根这样的金属棒。中间的那根略微高出,整体看起来像个山字,记得这组造型的标题叫“大和三山”。皋月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曾把金属棒拿在手里,感觉缠绕在上面的细藤雕花像条蜈蚣,就顺手把它扔在了地上。

    “的确是这样。一定是武佐先生送给鹰亮先生的。”一直站在门口的爱知川点着头。他已经镇定了下来,却不愿意走进房间。

    “入口处?这么说的话,的确曾经装饰在那里,我发现右侧少了一块,还以为原本就是那样的设计,所以也就没有注意……”佐藤惭愧地向主人道歉,可是,他刚才仅仅经过那里一次,记忆力真是令人惊叹。

    “不必介意。任何人都有过失,只要下次接受教训就好。”侦探从容地回答道,皋月却怀疑侦探自己是否曾经注意到那个装饰品了。侦探依旧始终陪伴着皋月,不做任何调查。

    司机回答了声“是的”便又开始进行调查。

    “餐具柜上的餐刀不见了,凶手很有可能使用这里的刀子杀害了水口先生。”

    餐具柜上同样放着水果篮和烟灰缸,苹果的数量减少了,或许是尼子吃了一些,检查垃圾箱发现,里面有被扔掉的果皮和果核。尼子不吸烟,烟灰缸里没有烟蒂。取而代之,里面放着一副眼镜,一只镜片已经破碎。那是尼子常用的半透明镜框的眼镜。

    皋月再次看了看尸体,发现他戴着另一副眼镜。那是一副黑框眼镜。皋耳之前没有见到他戴过这副眼镜。

    “那副眼镜……”

    司机当然也有所察觉。不仅如此,他似乎还看出了皋月的心思。

    “不要过早下结论。皋月小姐,还不能确定尼子先生戴的眼镜是不是他自己的。有可能是他的备用眼镜。”

    “是的。”皋月闭上了嘴,看了看侦探。然而,侦探却被另一个发现吸引,突然走到了烟灰缸前。

    “把我的名片垫在下面,简直是个孽障。”

    那是与白天皋月得到的相同的名片。晚餐前,侦探也曾经分发给弥生以及尼子等人。大家都没有拒绝,表面上郑重地接受了。就是那张名片,被放在餐具柜上,上面还压着烟灰缸。侦探对此感到愤慨。

    “如果不需要,不如赶快退还回来。”侦探皱着眉头,要将名片收回。

    “侦探大人,且息怒!请慎重,不要触摸现场物品。”

    “噢,你说得有道理。”侦探老老实实地缩回了手。

    面对这一突然发生的悲剧,皋月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对此,爱知川也有相同的感受。他不知如何是好,显得十分难堪。不过,他似乎马上想起了自已的职责。

    “必须立刻通知警察。”

    “是的。那么,赶快回去打电话通知警察!”

    “凶手有可能仍在院子里徘徊,一个人行动非常危险。”佐藤上前叫住了准备走出去的爱知川。

    “喂!不要说得那么耸人听闻。”侦探提醒佐藤注意。

    佐藤说道:“对不起!可是,侦探大人,我担负着保护大家的重任。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如果要回本馆,为了确保安全,大家必须一起走。”

    “噢,的确是那样。那么,等这里的调查告一段落之后,大家再一起回本馆吧。”

    “在此之前,最好先把情况通知高宫先生。凶手有可能已经逃走了,但也有可能仍然隐藏在别馆内。最好叫高宫先生也一起回本馆。”

    “是呀,这里还有一位呀!”

    最终,按照佐藤的提议,大家先去了高宫的房间。

    皋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预感到会有更坏的事情到来。新婿候选人水口和尼子被夺去了性命,或许,高宫也会被人杀害。还有一种可能,高宫急于成为新婿,为此他愚蠢地夺取了那两个人的生命。总之,无论如何,都是最糟糕的结局。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皋月那些不祥的预感总是非常灵验。祖母去世、爱犬死亡、弥生父母的事故……所有这些都有过预兆——皋月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然而,希望这次得不到应验……皋月这样祈祷着,走上了通向三楼的台阶。

    然而,皋月的这一企盼,在高宫的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被彻底地毁灭了。进入房间后,他们便发现高官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绳索,脸朝下,已经断气了。

    第三位被害者。

    “高宫也被杀害了吗?我还以为一定是他,为了得到弥生小姐,丧心病狂地将其他两位杀掉了呢。”侦探轻率地嘟囔道。

    “似乎是从背后被勒住了脖子。爱知川先生,你见过这条绳索吗?”

    “像是一楼更衣室里面的东西。”爱知川立刻回答道。

    似乎是在高宫进入房间时,被隐藏在门后的凶手从背后袭击。因此,与其他两人不同,此次尸体是沿着门口的墙壁倒在地上。

    皋月觉得倒在地上的高宫的尸体有些奇怪,然而却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你发现什么了吗?”同样感觉到异常的司机张口询问道。

    皋月如实地回答“说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右手握着拳?”说着,佐藤对右手进行了检查。

    尸体的左手松弛并张开,右手则轻轻地握在一起。佐藤似乎发现了什么。

    “手心里握着一枚纽扣,仿佛是一枚镀金的上衣纽扣。”

    “纽扣!是凶手的吗?”侦探突然显示出浓厚的兴趣。

    “或许是在反抗时抓下来的东西。皋月小姐,你在这方面的观察力很敏锐呀。”

    对于佐藤的赞赏,皋月只是点了点头。她似乎觉得自己感到奇怪的原因并不在这里。

    “最好还是先回去。”在对包括卧室在内的整个房间进行一番大致调查之后,佐藤提出建议。

    没有人有异议。

    回去的路上,在经过别馆入口处时,众人看到雕刻作品的右边,果然缺了一角。

第三章
“为什么会选样?这个家里竟然发生了杀人事件!”从别馆回到本馆之后,皋月倒在沙发上,叹着气。紧绷着的心弦猛然断裂,一时竟难以支撑住身体。

    “结果,三只小猪都被吃掉了。这令人感到意外。”与皋月形成鲜明对比,侦探若无共事地喝着女仆端来的红茶。

    “这样说,不会感觉很轻浮吗?”皋月已经无法忍受。

    “请原谅我的失礼。对他们来说的确很不幸,但是我认为,从长远意义上来看,对樱川家、对弥生小姐,却是件好事。”

    听到事件经过后,弥生小姐几乎晕过去,此时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休息。对于她来说,这无疑是一桩不称意的亲事;然而三名候选人均被杀害,这无疑也是一场悲剧。弥生能否越过这个难关?皋月非常担心。

    “经历如此遭遇,我真的非常担心她能否恢复如初。如果只是相亲不成,还可以有许多方法推辞。依我看,不会是你……”

    “这可不是的事情。我是个性情温顺的人。而且,如果我要下手,绝对不会采取如此野蛮的方法。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方法比比皆是。”

    无疑,皋月并非真心这样想。与其说对三人的死感到悲痛,她更担心的是弥生和樱川家。

    “我的考虑过于轻浮……”皋月小声地道歉。

    “不,不必介意。然而,究竟是谁杀害了这三个人呢?如果是两个人,则可以认为剩下的那个人是凶手;但现实是三个人全部遇害。”

    “会不会是你说的那只狼干的?当然,我并不知道狼是谁。”

    在案发现场,所有事情都委托司机去做侦探自已一直在袖手旁观。不过,世上也有安乐椅式的侦探,他们让部下去进行调查,而自己则只进行推理。或许,他就是这种类型。

    “话说回来,三人被杀害之后,弥生小姐相亲的事情将如何继续?”

    “这个嘛……这个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考虑,也许会重新挑选候选人。”

    “这么说,或许樱川老人已经有了其他人选?这样一来,在这种情况下,最终得到实惠的,便是第四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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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8:47 | 只看该作者
    侦探语出惊人,皋月则无言以对。的确,为了得到樱川家的继承权,许多人不惜杀人害命。

    “你的这种想法会不会过于离奇?”

    “也不能这样说。我曾经见到过许多复杂的案件。总之,樱川老人定下最后的期限后不久便发生了这一案件,我觉得过于蹊跷——两者在时间上太过接近,这种情况下,不能不让人怀疑樱川老人已经物色到了新的人选。”

    “你是担心外祖父不能长命百岁吗?总之,这对于樱川家来说,无疑将成为一大丑闻。”

    “噢,或许是的,无论是对于樱川家,还是对于弥生小姐。而且,如果案件得不到解决,时间拖得越长越会节外生枝。”侦探不慌不忙地说道。

    皋月却显得有些急躁。可是,的确如侦探所说,时间拖得越长,就越让弥生为难。在这个圈子里,闲话传播的速度异乎寻常,快得令人惊讶。

    “你不是对侦探很感兴趣吗?如果是那样,不能这个事件进行调查吗?”

    “你是说我吗?”侦探皱了一下眉,“的确,这个案件非常吸引人。不过,你知道吗,所谓侦探,如果没有委托人,是不会主动参与案件调查的。”

    皋月禁不住说道:“那么,我来委托。发挥你的才智,在闲话传播开来之前,使案件得到解决。”

    “我想说……这种肮脏的工作,最好让那些公仆大人,比如说警察去做。我本人也曾多次亲身感受过他们低下的能力。但是,如过果皋月小姐亲自委托,我非常乐于接受,并将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侦探满意地微笑着,将杯子里的红茶一饮而尽。正在这时,宅邸前传来了数辆警车的呼啸声。

    “我是县警察署的市边政史。”

    市边政史年龄在四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子,留着平头。他黝黑的皮肤闪闪发亮,只有眼角处有着些许皱纹。透过廉价的西服,似乎可以看到健美运动员一般的体魄。

    市边以略微嘶哑且低沉的声音作着自我介绍。他像是跑外勤的业务员,态度谦恭,一丝不苟,嘴里不住地表示着哀悼和慰问,与电视剧里警察那专横的态度形成鲜明对照。这让皋月感到惊讶。或许,是樱川家的威望在发挥着作用?皋月觉得对方似乎被上司叮嘱过,惟恐出现差错。

    实际上,当皋月告诉市边“我叫丰乡皋月”后,对方似乎感觉此人不是樱川家的人,有些失望。

    “恰好外祖父卧病在床,我代替他处理这件事。”

    听到这话后,警察才重新紧张起来。

    “你是他的外孙女?那么案发现场……”

    “在这里。”

    皋月简短地说明了事发经过,并向市边介绍了爱知川。其间,市边迅速地向鉴定人员发出了指示。且不论调查结果如何,操作程序至少非常规范。

    “樱川家到处都有保镖——外行人很难察觉,但实际上所有宅邸外的重要场所都被保镖控制着……难道就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吗?稍后可不可以向他们询问有关情况?”

    “可以。”皋月点了点头。

    樱川宅邸内有数名保镖,宅邸外却只在正门和后门各设了一名保镖。其余的都是侦探带来的。

    市边首先指着侦探确认道:“这位是谁?他是皋月小姐的先生?”

    “不,我还是单身。这位是这个家里的客人。”

    “人称‘贵族侦探’。”侦探走上前,挺着胸作自我介绍。

    对这一轻浮的举动,黑脸警察不由得一愣,然后再次面对皋月说道:“请了侦探,准备得很周到呀!”

    “这位并不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而来的。他是被邀请来的客人,昨天晚上就到了这里。”

    “是的。我为什么要为这么一件区区小事,不远万里特地到奈良这个深山老林里来呢?”

    “区区小事?这话说得有些过分啊。”市边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瞪着眼睛,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敌意。

    或许应当让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侦探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侦探面对市边的视线,轻轻地缩了缩肩膀。

    “我希望允许这三个人一起对案件进行调查。”

    不知何时,用人们站在了侦探的背后。随着侦探的逐一介绍,三人分别走到市边面前,轻轻地鞠了一躬。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市边竖起眉毛,语气中带着愤怒。

    “噢,我并非不相信你们这些官方的警察。只是,对于我来说,既然已经接受了皋月小姐的委托,就不能袖手旁观。这完全是为了樱川家以及弥生小姐。”

    “我希望这样。外祖父也希望这样。”皋月特意说出了鹰亮的名字。

    果然,正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市边犹豫了一下之后,勉强点了点头。“只要你们不妨碍警察的工作。”

    侦探非常满意,面对用人说道:“正好发生了三个事件,这一次,我们改变做法。三个人分别针对一起案件进行调查。这样做不但有利于案件的迅速破解,而且皋月小姐也希望看一看你们三人当中哪一位最出色。切记,绝对不要让我丢面子。”

    “遵命!”三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无疑,远比方才对警察的态度虔诚百倍。

    “那么,你自己不去吗?”

    目送用人及一脸不满的市边离开本馆之后,皋月回头望去,却发现侦探本人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那些琐事必须让用人们去做。”

    “真是个古怪的侦探。”

    皋月本想追问一句——刚才不是说要竭尽全力效劳吗?但是又一想,他在现场或许又要给警察惹出麻烦,不如在此等候结果。

    “侦探的使命是侦破案件,过程并不重要。况且,他们都很优秀,一定能够获得你需要的情报和资料。”

    “我丝毫不怀疑他们的能力。”皋月想起方才那位司机机敏的举止,不由得点了点头,相反,她担心的是……

    “这些不必你担心。他们会为此感到光荣。请坐下来慢慢休息,反正现场勘察结束后,刚才的那些警察还会像鬣狗一样蜂拥而至。在此之前,让我们来喝上一杯红茶。”

    皋月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招呼着女仆又上了一杯红茶。她自己也喝了一口,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第四章
事件得以真相大白,是在两天之后。这个案件本身并不出人意料,然而……

    在这两天时间里,皋月一直关照着三位被害者的家人,忙得不可开交。按道理,樱川家的事情本不应由皋月出面张罗,但是为了不使弥生成为众矢之的,皋月主动承担了这一任务。

    然而,超出皋月的想象,这真是一件劳心费力的事情。凶手还未抓到,三位死者的家人们将怀疑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樱川家。在丰乡家,父母和兄长夫妇负责应酬,自己只是随心所欲她在一旁观望,现在想起来,皋月不由得在心里对他们表示敬意。

    其间,只有侦探自始至终表现得无所事事,好像任何事情也没有发生。用人们一方面照顾着侦探,一方面对事件进行调查,显得井然有序,与此相反,侦探本人从一大早便开始品尝红茶,从不做任何事情。这使精神上几乎陷人崩溃的皋月感到愤怒和焦虑,但于此同时,事实上也让皋月感觉到了某种安慰。在一切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下时,只有侦探经常使用的沙发,像是一个真空地带,让她感觉如释重负。

    如事前约定的那样,侦探已经在宅邸连续逗留了两天。高兴的时候,他也曾帮助驱逐那些抓住皋月不肯罢休的家伙们。如果没有他,或许皋月早已崩溃。

    “调查情况进展得如何,山本?从那位警官那里得到了什么情报吗?”在日光浴室一边喝着红茶,侦探一边向一旁的管家询问。工作告一段落的皋月,也凑过来坐在了对面。女仆再一次端上了红茶。

    “是的,侦探大人。首先是事件当时的情况。尸体解剖的结果,证实三位被害者都是在十点至十点三十分之间被杀害的。此外,在别馆周围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据说,积雪上留下的只有侦探大人等各位往返的足迹。大雪停止的时间是十点十分左右,而爱知川先生接到水口先生的电话是十点二十分左右,那时雪已经停止。此外,警察对别馆进行了搜查,并没有发现有人潜藏在馆内。”

    似乎所有信息都储存在脑子里,山中流利地“背诵”着调查的结果。

    “就是说……凶手在作案后无法逃脱,但也没有潜藏在别馆内,即,整个别馆处于密室状态,是这样吗?可以进入,但无法出去,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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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9:06 | 只看该作者
    “是这种情况。正如侦探大人所知,本馆和别馆相隔五十米左右,别馆的四周是个庭院,园内铺满草坪。如果没有任何工具,要想不留下痕迹地逃出别馆是不可能的。此外,根据守护在墙外围的保镖们的证词,并没有发现有人侵入或逃出。”

    “是内部人员犯案?这真是最糟糕的结果。”侦探缩了缩肩膀,看了一眼皋月。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凶手如何逃脱?从别馆到本馆,总不会是从天上飞过去的吧?”皋月不禁插话道。侦探说是内部人员犯案,这就等于在说,凶手就是弥生、鹰亮或者皋月本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能够飞过去,那么也就可以躲过所有人的耳目逃出宅邸,是这样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在没有查清相关足迹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地下结论说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你的意见非常正确。然而遗憾的是,市边刑警并不这么认为。”

    “就是说,那位刑警已经将怀疑的焦点集中在我们的家庭成员当中了吗?”

    “或许……”管家十分抱歉地回答道。“当然,考虑到皋月小姐等人的立场,他们并不会立即采取什么行动……”

    “简直是一派胡言。弥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外祖父体弱多病,如何能够—口气杀死三个人?只要冷静地想一想就会明白。难道说,警察在怀疑我吗?”皋月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好了,好了。现在并不能马上得出结论。”侦探说道,“有些事情还有带进一步调查。另外,你们每个人的情况如何?不会只汇报警察的调查结果吧?”

    “那么,先由我先来汇报一下情况。我负责调查水口先生的事件。”最先讲活的是司机佐藤。他晃着巨大的臂膀,放低了声音,开始解释道,“水口先生是从背后一一脊椎骨右侧、肋骨下端附近,被人用水果刀刺死的。只有一处伤痕,并没有发现其他外伤。水口先生并非立即死亡,但这无疑是致命伤。此外,刀子是从尼子先生的房间带出来的,刀柄上只有尼子先生的指纹。”

    “尼子先生的指纹?”皋月惊讶地反问道。最初,对于调查结果她只是听一听,并没有打算插嘴。然而,随着警察开始就内部作案的可能性进行调查,她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是的。除小指以外右手四个手指的指纹,呈持刀的形状被依次检验出来。”司机那巨大的脑袋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难道不是戴着手套行凶吗?”

    “那样的话,原来的指纹会变得模糊不清。现在,指纹非常清晰。”

    “这么说,是尼子先生杀死了水口先生吗?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水口先生明明在电话里说自己看见尼子先生被杀害了!”

    “这些目前还不能得出结论。只是从现有的情况看上去,似乎是尼子先生杀害了水口先生。”

    “很有意思。也许尼子是在装死。那么,其他情况怎么样?”侦探催促道。

    “是的。水口先生的前额有一处小小的伤痕。可以确定是生前造成的,但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是不是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皋月说明了早餐时发生的事情。别馆的房间不仅破旧,而且门槛过高。水口出门时被门槛绊倒,头撞在了走廊的地面上。在宅邸逗留期间,他多次出现这类“失误”。说起来,他就是人们当说的马大哈,或者叫冒失鬼。如果是女人,那就是傻姑娘。

    “噢,的确听他这样说过。”

    皋月看了一眼侦探,觉得他或许已经忘记了。在事件发生之前,侦探统称三个人为“小猪”,对他们每个个体并没有进行区分。

    “谢谢!看来调查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司机微笑着,被人夸奖总不是件坏事情。

    最后佐藤解释说,悬在半空中的电话听筒上,只检验出水口的指纹。接下来是头戴白色喀秋莎发圈的女仆田中那明快的声音。她负责尼子案件的调查。

    “尼子先生头部右侧遭到三次重击。第一次力量较大,被害人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然后又连续遭到第二次和第三次重击。据称,凶手是面对被害人从左侧下手,即凶手极有可能是左手持有凶器。”

    “左撇子……”皋月搜索着自己的记忆。“高宫先生的确是用左手……”

    “是的。在相关人员当中,有三人是左撇子。一位是高宫先生,另两位是樱川家的用人。但是,两位用人均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

    “这么说,是高宫先生杀害了尼子先生?”

    “这一点还不能断定……”和司机一样,女仆显得很无奈。“请允许我继续说明。凶器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在入口处的雕刻装饰品检验出打扫女仆残留的指纹。从这点判断,可以认为凶手曾经擦拭了金部指纹。顺便说一下,凶器是黄铜质地,可以很容易地从台座上取下。”

    “凶手曾光着手抓住凶器,所以必须将其擦干净?”

    “估计就是这样。”女仆抬了一下一下那可爱的脸庞,“凶器沾有血迹,由此可以断定,凶手在行凶前擦拭了凶器。”

    “那么,那个不大别致的眼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窗外照射进的冬季阳光使人目眩,侦探眨着眼睛继续追问着。山本迅速将窗帘拉上。

    “与眼镜店确认过,确定尼子先生戴着的眼镜和被扔在陶瓷烟灰缸里的眼镜均为他本人的物品,黑框的那副似乎是备用眼镜。烟灰缸里残留有破碎眼镜的碎片。此外,烟灰缸上也有一条裂痕。但问题是,烟灰缸上并设有检测出尼子先生的指纹,只有仆人和高宫先生的指纹。”

    “高宫先生的指纹?”

    再次出现高官的名字,这让皋月感到惊讶。和尼子一样,高宫也不吸烟,因此并没有必要去触摸烟灰缸。

    “是的。但是,高宫先生的指纹在现场只有这一处,其他地方再没有发现。”

    “就是说,高宫先生进入房间,却只是触摸了烟灰缸?”

    “的确是这样,尽管不清楚是什么理由。”女仆鞠了一躬,结束了讲话。

    最后,管家再次走到了前面。杀害水口的凶手很可能是尼子,杀害尼子的凶手很可能是高宫,那么,又是谁杀害了高宫呢……皋月陷入极度混乱之中。然而,管家的报告加剧了这一混乱状态。

    “高宫先生是被人从背后用绳索勒死的,脖子上只留下一条勒痕。由此判断,凶手可能是从背后袭击被害人,并将其勒死。高宫先生脸朝下倒在地上,右手里攥着一枚纽扣。调查结果表明,那是水口先生白天穿的西服右边袖子上的纽扣。那件西服悬挂在水口先生房间的衣橱内,纽扣已经不翼而飞。”

    “这么说,是水口先生杀害了高宫?”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皋月完全无法理解。杀水口的凶手是尼子,杀害尼子的是高宫,而杀害高官的又是水口。他们互相“吞噬”,乱作一团。

    “这个还不清楚。只是,据说用晚餐时,水口先生西服上的纽扣还在上面。如果脱落,无疑是在那之后。晚餐后水口先生洗过澡,不能排除在那期间什么人从房间里取走了纽扣的可能性。”

    此外,关于作为凶器的绳索,正如爱知川所说,是一楼更衣室里用来捆绑浴巾的。更衣室内除高宫以外,只发现仆人的指纹。

    “原来如此,那么,还有其他情况吗?”侦探满不在乎地催促着,皋月不禁怀疑,他能否对这些信息进行梳理。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情很是奇怪。高官先生穿的不是他自己的衣物,而是尼子先生的上衣和西裤。”

    “噢?”侦探说着,显示出极大的兴趣,“就是说,高宫先生穿着尼子的衣服,手里攥着水口外衣上的纽扣——他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您说得非常正确,侦探大人。”

    至此,皋月终于明白了高宫的尸体让自已感到迷惑的原因——那是因为衣服不合适,身材高大的高宫,穿着矮小的尼子的衣服。

    “可是,”皋月想起来,“高宫先生也有一件相似的衣服。该不是,高宫先生在更衣室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地方穿错了尼子先生的衣服吧?”

    “皋月小姐,我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低。第一,三个人事先商定好时间,轮流入浴。第二,在被杀害时,尼子先生已经洗过澡,而高宫先生还没有入浴。第三,高宫先生身材高大,穿衣袖时立刻就会明白那不是自己的衣服。”

    “那么,该不会是凶手替他换上的吧?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现在还说不好。”管家的表情显得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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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9:28 | 只看该作者
    “与水口的情形相同,房间内只发现了女仆和被害人的指纹。大家是竞争对手,并没有进入对方的房间。”

    “噢,当然啦,这也不是什么可以协商解决的事情,可是,这里面似乎很有意思。尼子被高宫打死,那位高宫却被水口绞死,最后水口被尼子刺死,非常完美的一个链条。日本象棋的对局中,有一招叫连将杀局,而目前的局而就像是连将杀人。”

    “岂有此理!是水口先生给爱知川打电话,通告尼子先生被杀害了。至少,尼子先牛不可能杀害水口先生。”

    侦探将此比喻成将棋对局,然而在皋月看来,它却像是埃舍尔描绘的楼梯。那是一幅名画,在画中,无论登上怎样的高度,却永远只是在沿着四边周而复始地运动。

    “的确是这样。对不起,失礼了!”

    如此明确的事情,难道作为侦探还不明白吗?皋月再次对他产生了质疑。

    “这么说,是什么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吗?”

    “那不也很奇怪吗?未免过于牵强。如果让人感觉,一个人杀害了其余两个人,倒也还容易理解。而且,还存在一个密室的问题。”

    “的确,如何从别馆逃脱出去,这一点还不能解释清楚。”

    “至少可以确定,水口先生是在尼子先生被杀害之后死去的。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变换凶器呢?他完全可以继续使用手里的雕刻品。”

    “非常聪明!我最容易被聪明的女人诱惑。”

    “没有必要恭维。我需要的是答案,我希望尽早使弥生放心。”皋月发觉自已有些激动,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可不可以这样考虑:凶手首先杀害了尼子先生。水口先生发现这一情况后,赶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凶手看到事情败露,为了杀人灭口,追赶着水口先生来到他的房间。然而,凶器不慎滚到餐具柜的下面。凶手在水口的房间看到了水果刀,于是便拿起刀子杀害了水口。接下来,听到骚动的高宫先生从三楼跑下来,发现了死尸,便蹲下查看,凶手就势从背后用绳索将其勒死。高宫先生在痛苦之中,抓住倒在地上的水口先生的外衣纽扣,并将其扯断。最后,凶手将高宫先生的尸体抬到三楼……大致就是这样。”

    “你真是非常出色,瞬间可以想象得如此丰富。”

    对于这种无原则的赞赏,皋月感到厌烦。“请你态度认真一些,不要忘记你可是侦探!”

    “原来如此。实在抱歉!可是,我的确在认真地履行善侦探的职责。”侦探那无忧无虑的表情始终没有改变。

    “可是,皋月小姐,”管家插嘴说道,“暂且不谈密室之谜,这里有几个疑点。第一点,爱知川先生在电话里无论怎样喊叫都没有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如果高宫先生急忙跑来,其后又被勒死,我认为爱知川先生至少应当能够听到高宫先生的声音。第二点,凶手为何要特意将高官先生的尸体抬到他的房间?明明知道有人打了电话,可以想象立刻就会有人赶来。与其将死尸抬回三楼,尽快逃离现场才是上策。第三点,为什么高官先生要穿着尼子先生的衣服,或者说他怎么会被穿上尼子先生的衣服?第四点,为什么水口先生的西服外衣没有穿在身上?而且外衣上没有附着血迹?”

    管家思路清晰,让皋月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

    “是不是这四个问题解决了,这一神秘事件也就得到了解决,凶手也就浮出水面了呢?”

    “或许就是那样。”山本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房门被打开,鹰亮出现在面前。

    坐在轮椅上、由仆人推进来的鹰亮环视室内,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侦探身上。

    “听说正在进行调查。有什么结果了吗?”

    “不,还没有结论,刚刚听取了用人们的调查汇报。”

    听了管家简短的说明后,坐在轮椅上的鹰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就是说,是推理小说中的密室杀人啦。三人被杀,本来就已经很棘手,凶手的手法又那么离奇。”

    从鹰亮的表情上看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相反,在皋月看来,那隐藏在皱纹深处的眼神里似乎闪烁着光芒。

    “可是,大雪封门,凶手无法出入别馆。如此看来,就是说凶手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向警察这样解释,请求他们撤回,你看如何?面对不存在的凶手,却这样毫无目的地搜寻,只能是徒劳的。这两天外画一片嘈杂,吵得我无法读书。”

    “这种歪理能说得通吗?”皋月有些急躁,对外祖父提出质疑。

    “是呀,就算以樱川老人的威望,也很难办得到,纵然侥幸成功,弥生小姐也不会接受。”与皋月形成鲜明对照,侦探漫不经心地插着嘴,那不以为然的态度让人感到失望。

    “的确是那样。那么,你是怎样考虑的呢?”

    “我还没有考虑成熟。且不说他们三人被杀,正如樱川老人刚才所说,单就凶手究竟是如何逃脱出去的这一点,我就非常感兴趣。”

    “我也这样想。雪下下停停,停停下下,凶手很难事先制订出周密的计划。他只能在逃走时见机行事,这就要求凶手必须头脑清醒、灵活机智。依我看,这种人更应当成为我的贤婿、樱川家的继承人。”鹰亮豪爽地放声大笑。“噢,这个时候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前些日子我曾说过,我对侦探很感兴趣。我希望不只是听听你的经历,而且还希望能够亲身体验。这样可以延年益寿嘛。”

    听起来凶杀案似乎与己无关,在这个时候,外祖父的表现令皋月感到震惊。事发之后,皋月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弥生不知忍受了多少痛苦,而这些外祖父似乎乎完全不予理解。

    “因为这是外祖父决定的事情,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一直保持沉默。不过,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不得不出来讲话。请问,您是真的打算让弥生从那三个人当中挑选丈夫吗?”皋月走到轮椅面前问道。

    老人猛地皱起了眉头,回答道:“当然啦!”

    “但是,在我看来,那三个人……老实说,我不知道外祖父是怎么想的。”

    “什么!皋月不理解,弥生她却能理解。对于我们来说,彼此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点弥生非常清楚。只不过,最终却成了这样一个结果。”嘴上这样说,鹰亮却显得满不在乎。

    “或许,外祖父还要找新的人选?”

    就在刚才,鹰亮还玩笑说凶手也可以当自己的女婿。

    “那要到时候再看。在周围安静下来之前,我是不会强求的。而且,这次我一定要挑选一个让弥生满意的。一次叫来三个人,似乎并不是个好办法。”

    要是早这样就好了一一皋月心里埋怨着。

    “或许……外祖父已经找到合适人选了?”

    “嗯,噢。这个人或许比起前三个人更有可取之处。皋月该不会认为是他杀害了那三个人吧?”

    “怎么会有这种事……”

    “噢,那是我多虑了。”鹰亮狡猾地笑了笑,“可是,看起来你想得很周到。这么说,皋月也对侦探感兴趣吗?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兴趣爱好、随波逐流的人呢。你的话让我感到意外,很有意思。”

    “外祖父!”

    “我开玩笑。总之,我已经看透,弥生是不会选中任何人的。所以,他们三个人怎么样根本没有关系。”

    “您这是什么意思?”皋月问道。

    这时——

    “我该回去吃药了,好像话说得太多了。那么,我期待着贵族侦探马到成功。”

    鹰亮慢慢地举起右手,向女仆打了个招呼,便回自已的房问去了。

    “外祖父!”皋月招呼着,鹰亮却不予理睬。

    “市边先生来了。”

    随着一阵敲门声,房门被打开。抬头望去,发现爱知川的后面站着市边。

    “已经听到汇报了吗?”

    “是的,刚才已经听了他们的汇报。谢谢您的关心。”皋月对市边表示感谢。

    “他们彬彬有礼,这让我感到安心。还是主人教育得好,当初窝还对他们不放心。”

    “你是在说我吗?”侦探放下茶杯,故意大声问道。

    平头刑警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侦探的存在,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噢,没有关系,你非常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全当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市边一言未发,转向皋月。“我想情况你都知道了。这里,我想再了解一下你们当时在干什么。上次听说,三个被害人在八点之前回到了别馆。那么请问,从八点钟到尸体被注视的十点半之间,你们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事情?如果可能,我想向弥生小姐和鹰亮先生提出相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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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5 20:49:46 | 只看该作者
    市边的态度极其殷勤,但语气却不容分说。皋月勉强答应,首先阐明了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

    “我在他们回去之后一直和弥生谈话,到九点半左右离开她的房间,回到了自已的房间。由于心情不好,所以直到十点,我一直在凉台上观看夜景。那时,这位侦探先生也来到凉台,我们一起谈了一会儿话,弥生也加入了进来,然后我们便下楼来到了一层。来到一楼后,我们见到了慌慌张张的管家爱知川。”

    “就是说,到十点之前,你一个人在房间里?”

    “就是这样,但没有人能够证明。”

    “那么,从弥生小姐和你们会合,一直到下楼,中间有多长时间?”

    “没有多久。会合之后我们立刻一起去楼下喝茶。”

    “原来如此。”市边点着头,并没有继续追问。紧接着,他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爱知川。

    爱知川慢条斯理地讲述着当晚的情况——从九点钟开始在办公室待命;十点二十分接到水口的电话;遇见了皋月一行,一起到了别馆……

    “电话的确是水口先生打来的吗?是内线电话吗?”市边再一次问道,他对此似乎另有见解。

    爱知川不安地说道:“我认为……那是水口先生打来的电话。而且,的确是内线电话。不过,很难说是从哪一部内线电话打来的。”

    “就是说,也有可能是从这个本馆打来的,是吗?”

    “非常抱歉,你是在说,水口先生在本馆被杀之后,尸体被搬运到别馆吗?那样的话,不是比单纯地从别馆逃脱更加困难吗?”皋月插嘴问道。

    “正因为如此,很有可能是模仿水口先生的声音。爱知川说无疑是水口先生,但他和水口先生认识还不到一周。此外,最近在市场上出售一种优质的变声器,女人甚至可以用它模仿男人的声音。”

    市边的最后一句话让皋月感到担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然而,市边却不曾察觉,继续说道:“因此我认为,在爱知川先生按到电话时,不仅其他两个人,甚至水口先生也有可能已经被杀害了。凶手从这里打电话,制造出虚假的表象,然而不巧,这时雪已经停止了,结果现场留下了令人费解的一幕。”

    他在怀疑弥生——皋月明确地感觉到。如果打给爱知川的电话是为了造假,那么唯一可以从中得益的只有弥生。那段时间里,弥生正在洗澡;皋月和侦探一直在一起;鹰亮则始终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没有轮椅,他甚至无法行动——且不说一楼的尼子,上到二楼及三楼实施杀人,这根本不可能。而且,如果不在雪停的十点十分以前回到本馆,就不可能制造出密室状态。

    “你似乎非常希望这个宅邻里出现杀人犯!”始终显得事不关己并保持沉默的侦探,此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慢慢说道。

    然而,市边却摇着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要考虑各种可能性。只是,如果相信你保镖的证词,那么很有可能凶手就在这个宅邸内部——即使他能够逃出别馆。此外,从水口先生被刺的位置来看,很难认为他是在杀害了其他二人之后自杀身亡。而且,从其他两个人遇害的作案方式判断,他们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原来如此,你似乎很善于对号入座。”

    “我只能认为这是你对我的称赞。总之,凶手是如何逃出别馆的,我认为这是破解案件的关键。这个问题解决了,凶手就会自动浮出水面。”

    “的确,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那么,接下来我想和弥生小姐谈一谈,可以吗?”

    “弥生小姐心情很不好,她问,可不可以去她的房间里。”前去传唤弥生的女仆转达弥生的意思。

    “明白了。我去弥生小姐的房间,可以吗,皋月小姐?”市边再次向皋月确认。

    皋月只得点头答应。市边似乎很有自信,在市边面前过于袒护弥生,只能引起更大的麻烦,这不是弥生希望的。

    “非常感谢!那么,请您带路。”

    “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忘记,我是去向弥生小姐询问案情。”市边的意思是说,不要在旁边乱插嘴。

    “在此之前,公仆大人,”管家山本叫住了警察,“我想问一个问题。高宫先生房间里的烟灰缸上是否发现了什么人的指纹?”

    “烟灰缸?指纹”警察不解其意,“不,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指纹。那又怎样呢?”

    “不。没有发现指纹,那就不必说了。麻烦你了。”管家似乎话里有话,说完便退了下去。

    警察奇怪地望着管家,过了片刻才跟着爱知川去了弥生的房间。

    “怎么办?那个警察,似乎对弥生产生了怀疑,同意他去弥生那里,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皋月心情焦虑,上楼时不住地向侦探投以求助的目光。他的能力还是个未知数,但只要他在,便让人感到安心。

    “弥生小姐也存在着动机。据说,她对三个人都不满意。皋月小姐不是也说过吗——不如大家都消失。”

    “请问,你也希望弥生是凶手吗?”

    “怎么会呢?我是她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但也不能这样疑心重重。”侦探仍然微笑着,委婉地予以否认。

    “对不起!”皋月惭愧得面红耳赤,“可是,那位毫无人情味的刑警完全有可能追究弥生的责任。本来弥生就因没能尽早选出丈夫而感到惭愧,如果再被那个刑警逼问,结果会如何?她或许会违心地承认自已杀了人,而且……”皋月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啦?”

    “不,没有什么。”

    市边认为,凶手在行凶后从本馆打出伪装电话。的确,要想从“密室”逃脱,只有这一个方法。不过皋月发觉,这样的话也存在着许多盲点。由于打了电话,尸体被发现时间会变得很短,这个人不可能轻而易举地逃出去。

    如果鹰亮可以独立行走……

    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鹰亮之所以没有被怀疑,就是因为他没有轮椅便无法行动。鹰亮对三人之死丝毫不感到惋惜,相反,他已经准备好了比这三个人更“可靠”的第四人选。碍于人情,鹰亮不得不将那三个人设为候选;但三个人却都显得力不从心,无法继承家业。如果没有这三个人的存在,他便可以毫不顾忌地向弥生介绍第四位候选人。鹰亮特意将这三个人召集到别馆,或许早已做好将其杀害的准备?

    然而,此时却不能这样说。将指向弥生的矛头转向鹰亮,对于皋月来说,同样是不能接受的。

    似乎已经看出皋月的痛苦,侦探对站在身后的用人们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心有灵犀,三位用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事件已被贵族侦探破解,请您放心。”

    “已经破解!是真的吗?”皋月感到很突然,不禁反问道。

    “是真的,我不会说瞎话。请您尽管放心,侦探会保证弥生小姐安然无恙。”

    从那表情以及态度当中,皋月感觉不到半点虚伪和欺骗。

    或许,这个人真是一名杰出的侦探……皋月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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